第十四章

雨滴猛烈地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仿佛无数细小的石子击打着玻璃。法兰西望着窗外模糊的世界，雨水在窗面上蜿蜒流淌，将霓虹灯光晕染成一片混沌的色彩。他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心里莫名涌上一阵烦躁。

“还去机场？”英吉利的声音里掺着一丝戏谑，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节奏。

“嗯？去啊？”法兰西愣了愣，下意识地坐直身子。他的目光仍停留在窗外，看着雨幕中朦胧的车尾灯连成一条红色的长龙。

英吉利用指关节轻轻叩着方向盘，轻笑出声：“也不知道你在想啥呢，外头下着雨，飞机百分百不飞喽。”他的语气带着那种特有的、让人火大的了然，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什么？！”法兰西赶忙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车内突然亮起，明晃晃地显示着航班取消的通知。他咂了下嘴，小声咒骂着这倒霉的伦敦天气，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在手机壳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英吉利瞥到法兰西紧皱的眉头，目光在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他二话不说踩下油门，车子灵巧地调头，朝着市区驶去。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清晰的扇形，又迅速被新的雨水覆盖。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呀？”法兰西下意识地抓住车门上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找个地儿住呗，难不成你想睡大街？”英吉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车内陷入沉默，唯有雨刷来回摆动的节奏声在空间里回荡。法兰西注视着英吉利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还是老样子，永远自作主张，永远不肯好好解释。

突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平静，法兰西被吓了一跳，差点就破口大骂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手机在掌心震动，仿佛一只垂死挣扎的昆虫。

“最好是有事儿！”法兰西按下接听键，那边立马传来巴黎·高卢夸张的喊叫声，即使没有开免提，声音也清晰可闻。

“gun，是不是那个谁又来找你了？”法兰西揉了揉太阳穴，对这个傻弟弟满是无奈与气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将昂贵的面料揉搓得不成样子。

副驾驶座上的英吉利忽然开口：“你啥时候有弟弟了？”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但法兰西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罕见的迟疑。

法兰西歪了歪头，没好气地说：“刚那位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一直住在巴黎，你自然不知道。”他的话像一把精心磨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两人之间最敏感的地带。

英吉利不再言语，专心开着车。法兰西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雨水在玻璃上纵横交错，仿佛将时光也切割成了碎片。

大四那年母亲去世后律师打来的电话、母亲留下的遗言、在巴黎那些年的艰苦打拼，一幕幕涌上心头。他记得母亲葬礼那天的雨，也是这样大，将整个世界都浸泡在灰蒙蒙的水汽中。而当时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为他撑伞的，也正是现在开车的人。

“到了。”英吉利的声音将他的回忆打断。

法兰西抬头一瞧，竟是大学时和英吉利一同租住的公寓。外墙重新粉刷过，但那个熟悉的雕花阳台还在雨中静立。英吉利推开房门：“进来吧，你走后我把这儿买了下来，里面的布局设施都没变。”

客厅里的家具摆放得一丝不苟，壁炉上依然放着那个古董钟，连沙发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法兰西站在门口，恍惚间觉得自己穿越了时光。

“你的房间也没变。”英吉利补充道，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他站在阴影处，雨水从他外套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