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黑色硬币在他掌心剧烈地灼烧、扭动,母亲和妹妹的脸庞在金属表面上痛苦地扭曲,无声的尖啸直刺他的脑髓。寒意不是从脚底升起,而是像无数细针,从每一个毛孔狠狠扎进内脏,把他钉死在原地。
VIP永久参赛资格。至亲的灵魂支付。
那几个字眼在他冻僵的脑海里反复碰撞,发出空洞而恐怖的回响。
眼前的黑暗甬道散发出陈腐的冷气,像巨兽的食道,等着他自投罗网。而他身后,仲裁者伏尸的桌案上,血泊还在缓慢地、不祥地蔓延,那浓重的铁锈味几乎要凝成实质。
跑?
他能跑到哪里去?合同是他亲手按的印。那纸“阴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在这种地方?李默猛地一颤,几乎是痉挛地把手机掏出来。屏幕亮着,没有信号,但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突兀地躺在收件箱里。
【房间B-07。十分钟。迟到视为弃权,筹码自动收取。】
文字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几乎同时,他感到左手握着的硬币烫得惊人,他下意识地松手,硬币却没有掉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他掌心之上几厘米处,微微震颤,表面那两张痛苦的人脸旋转着,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哀嚎。
弃权?收取?
他眼前闪过母亲枯槁的面容和小妹惊惶的眼睛。他欠下的债,她们凭什么支付?用灵魂?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干呕了几下,只有酸水。冷汗浸透的T恤紧紧黏在后背上,又湿又冷。
他看了一眼那扇敞开的、通往黑暗的门,又看了一眼手机上倒计时的时钟。他没有选择。从来都没有。
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他迈开腿,像拖着千斤重担,走进了那条黑暗的甬道。
脚步声被柔软厚重的地毯吸收,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墙壁摸上去是一种奇特的冰凉,像是某种金属,又像是某种生物的甲壳。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亮。
他朝着光亮走去,感觉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甬道尽头是一扇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简单的铭牌:B-07。
他伸出手,指尖尚未触及,门就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
里面的空间和之前那间几乎一模一样。惨白的顶光,冰冷的金属长桌,划分区域的深刻中线。
桌对面,已经坐着两个人。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左边,是他三年未见的前女友林薇。她穿着他们最后一次约会时那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面容依旧清秀,甚至带着他们初遇时的羞涩。但她看着他的眼神是空的,没有爱恋,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惊讶,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瞳孔里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右边,是他的父亲。那个嗜酒如命、最终在欠下巨额赌债后“意外”坠楼的男人。此刻他穿着那件发黄的旧衬衫,头发油腻地耷拉着,脸上带着一种熟悉的、醉醺醺又有些不耐烦的神情,粗壮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仿佛在催促酒保快点上酒。
栩栩如生。甚至……比生前看起来更“真实”。
李默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他扶住冰冷的门框,指甲几乎要抠进金属里。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幻觉?还是……真的复活?
“磨蹭什么?快点!”父亲粗声粗气地开口了,和记忆里喝醉后一模一样的不耐烦,眼神浑浊地扫过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倒了血霉,死了都不安生,还要来陪你玩这种鬼游戏!”
林薇缓缓转过头,目光掠过他,没有任何停留,又缓缓移回桌面正中,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烟:“开始吧……早点结束……”
这不是他们!至少不完全是!可那声音,那神态……
房间顶部的扬声器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仲裁者的声音,平稳,冰冷,毫无波澜,仿佛刚才被一枪打穿心脏的不是他。
“第二场游戏:信任博弈。规则如下:双方轮流选择‘信任’或‘背叛’。选择‘信任’,对方可获得奖励;选择‘背叛’,对方接受惩罚。累计三次‘背叛’者,出局。”
“出局……”李默沙哑地重复,心脏抽紧,“是什么意思?”
“筹码支付。”仲裁者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掌心那枚悬浮的硬币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热度,烫得李默几乎惨叫出声。母亲和妹妹的脸庞在硬币表面疯狂地扭曲,她们的嘴巴张大到极限,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几乎裂开。
父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老子选‘背叛’!”他几乎是吼着喊出来,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
话音刚落,李默猛地感到左臂一阵钻心的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左小臂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手臂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被吸收。
“呃啊!”他痛得弯下腰,捂住伤口,温热的血从指缝间不断溢出。
而桌对面,他的父亲身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刚喝下去的美酒。
“该你了。”仲裁者的声音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