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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缓慢地涂抹在图书馆的木地板上。清羽踮着脚尖在书架间穿行，指尖掠过一排排书脊，寻找雷蛰老师推荐的参考书目。

转过拐角时，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道歉卡在喉咙里，清羽抬头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格瑞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本《量子物理简史》，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抱歉。"格瑞先开口，声音轻得像书页翻动。

清羽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他怀里的书上。除了物理著作，还有几本法国文学和一本看起来经常被翻阅的《小王子》，书脊已经有些磨损。

"你也喜欢《小王子》？"话一出口清羽就后悔了——这问题太唐突了。

格瑞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被惊动的蝶翼。就在清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阳光透过他银白的发丝，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清羽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关节处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

"我在找这个。"为了缓解尴尬，清羽举起手里的书单。

格瑞扫了一眼，转身从书架上精准地抽出三本书："这些比较适合入门。"

"谢谢。"清羽接过书，意外发现其中一本夹着便签，上面是工整的笔记摘要。

"可以看。"格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习惯做笔记。"

清羽翻开《宇宙的琴弦》，内页密密麻麻全是批注，有些地方甚至画了示意图。格瑞的字迹小而清晰，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输出结果。

"这些笔记...比原书还有价值。"清羽由衷地说。

格瑞的耳尖微微泛红。他低头整理手中的书堆，银发垂落遮住了侧脸："只是个人理解...不一定准确。"

一阵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掀动书页发出沙沙声响。清羽突然发现，和格瑞相处时不需要没话找话，沉默反而让人舒适。他们就这样站在书架间，各自阅读，偶尔交换一本书或一个眼神，像两个默契的图书管理员。

直到第一架纸飞机击中清羽的后脑勺。

"什么——"她转身看向窗户，第二架纸飞机已经穿过半开的窗缝，精准地扎进格瑞手中的《小王子》里。

格瑞皱眉展开纸飞机，上面潦草地写着：「青梅竹马优先阅读权申请——雷狮」

清羽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楼下草坪上，雷狮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樱花树下，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折好的纸飞机。看见清羽，他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

"你干什么！"清羽压低声音喊道。

雷狮做了个夸张的"听不见"手势，然后用力掷出第三架纸飞机。这架飞得又高又飘，绕过清羽直接飞进了图书馆深处。

"雷狮！"清羽气急败坏地回头，发现格瑞已经放下书，面无表情地走向窗户。

"别理他。"格瑞说，"他很快就会无聊的。"

话音刚落，第四架纸飞机呼啸而入，这次上面绑着一块橡皮，直接砸中了清羽的肩膀。

"这个幼稚鬼！"清羽抓起窗台上的橡皮就要扔回去，却被格瑞拦住。

"管理员在那边。"他轻声提醒。

果然，远处的书架间传来脚步声。清羽和格瑞对视一眼，迅速行动起来——清羽关上窗户拉好窗帘，格瑞则收集散落的纸飞机。就在他们以为危机解除时，图书馆大门被猛地推开。

"听说有人在我的图书馆开飞机场？"

嘉德罗斯双手插兜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图书管理员。他今天没穿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印着"宇宙第一"的黑色T恤，看起来格外嚣张。

"安静！"管理员压低声音呵斥，"嘉德罗斯同学，请不要在图书馆大声喧哗。"

嘉德罗斯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清羽和格瑞所在的角落："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他从背后抽出一本厚厚的题集，"新到的竞赛题库，比你们看的这些破书有意思多了。"

清羽注意到格瑞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图书馆不是比赛的地方。"格瑞说。

"怕了？"嘉德罗斯挑衅地扬起下巴，"还是说...你怕在清羽面前输给我？"

格瑞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清羽惊讶地发现，嘉德罗斯提到她名字的方式有种奇怪的亲昵感，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我没兴趣。"格瑞转身准备离开。

嘉德罗斯突然把题集拍在清羽面前的桌子上："那你呢？转学生？"

清羽翻开题集，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给比格瑞有趣多了的家伙"，下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皇冠。她抬头看向嘉德罗斯，金发少年正假装研究书架，但耳根已经红得像窗外的晚霞。

"我..."

清羽刚要回答，窗户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窗帘被拉开一条缝，雷狮的脸贴在玻璃上，夸张地做着口型：「救—命—」

清羽拉开窗户，雷狮一个翻身滚了进来，校服上沾满草屑："管理员老头在追杀我——"他猛地刹住话头，看见了嘉德罗斯，"哟，小矮子也在啊？"

嘉德罗斯的脸色瞬间阴沉："想死吗，雷狮？"

"安静！"图书管理员终于忍无可忍，声音大得整个图书馆都听得见，"你们四个！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十分钟后，四人并排坐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头顶是渐暗的天空。清羽抱着没能看完的书，格瑞面无表情地整理被弄乱的笔记，雷狮转着一根不知从哪摘的狗尾巴草，嘉德罗斯则气呼呼地翻着那本题集。

"都怪你。"清羽戳了戳雷狮的肩膀。

雷狮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想邀请你去天台看日落～"

"用纸飞机？"

"浪漫吧？"

"白痴。"嘉德罗斯插嘴。

格瑞默默合上笔记本："我回去了。"

"等等。"清羽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那本《宇宙的琴弦》，"你的笔记...还给你。"

格瑞犹豫了一下，接过书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用这个吧。空白页多。"

清羽接过笔记本，封面上印着一颗小小的星球，和《小王子》里的B-612很像。她正想道谢，雷狮突然凑过来："哇哦，格瑞居然会送礼物？"

"不是礼物。"格瑞纠正，"是交换。"

"那我也要～"雷狮拖长音调，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纸飞机，"选一个？"

清羽嫌弃地推开他的手："谁要你的废纸。"

"这可是艺术品！"雷狮拆开一架，指着上面的涂鸦，"看，这是你小时候穿猫咪睡衣的样子。"

清羽的脸刷地红了："雷狮！"

嘉德罗斯突然站起来："无聊。我走了。"他转身前把那本题集塞进清羽怀里，"下周前做完前三章。我会检查。"

"等等，我为什么要——"

"因为我是年级第一。"嘉德罗斯头也不回地说，仿佛这就是宇宙真理。

格瑞也起身告辞，银发在暮色中像一抹月光。台阶上只剩下清羽和雷狮，还有一地纸飞机。

"所以，"雷狮用狗尾巴草挠了挠清羽的鼻子，"你和格瑞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清羽拍开他的"武器"："就是普通同学。"

"骗人～"雷狮眯起眼睛，"你从来不喜欢物理。"

"人是会变的。"清羽轻声说，"三年够改变很多事了。"

雷狮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紫罗兰色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是啊，三年零四个月。"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几架纸飞机。清羽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时间，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和变了模样的心情。

"喂，大小姐。"雷狮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天台还去不去了？"

清羽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就这一次。"

雷狮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指腹有弹吉他留下的茧。他轻轻一拉，清羽就站了起来，怀里的笔记本和题集差点掉在地上。

"小心点，麻烦精。"雷狮帮她稳住书堆，目光落在格瑞送的笔记本上，嘴角微微下垂，"看来我得准备个更棒的礼物了。"

"不用了。"清羽把笔记本塞进包里，"你少惹点麻烦就是最好的礼物。"

雷狮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他转身跑上楼梯，背影融进金色的夕阳里，像一道永远抓不住的光。

清羽跟在他身后，数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她不知道天台等待她的是什么，但怀中的书和题集沉甸甸的，像是某种承诺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