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大片大片地往下掉，像一场持续不断的金色雨。周三的下午，轮到许池听和另外几个同学打扫教学楼后的公共区——那片种满了梧桐树的狭长地带，此刻已经被落叶铺成了厚厚的一层。
“要命了，这叶子怎么跟落不完似的。”一个男生挥舞着大扫帚，抱怨着把叶子归成一堆，“上周刚扫过，这周又积了这么厚。”
许池听拿着小扫帚，默默地清扫着角落里的落叶。她不太喜欢值日，尤其是这种需要和不太熟的同学一起干活的场合，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哎，许池听，”班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值日表，“（2）班那边临时有人请假，他们的值日区没人打扫，你能不能去帮忙扫一下？就隔壁那片，也不大。”
许池听愣了一下，（2）班的值日区就在隔壁，紧挨着她们班的区域，中间只隔了一排矮灌木丛。她有点犹豫，想找借口拒绝，班长却已经把另一把扫帚塞到了她手里：“拜托了，就当帮个忙，扫完一起放学。”
“……好吧。”许池听只好点头。
她抱着扫帚，走到（2）班的值日区，刚要开始扫地，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杨鑫霖就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的小臂。手里也拿着一把扫帚，正低着头，动作利落地清扫着落叶。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落在他发梢的碎叶，都像是精心点缀的装饰。
许池听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握着扫帚的手指紧了紧，转身想假装走错了地方，却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这里是（2）班的值日区。”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许池听硬着头皮转过身，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班、班长说你们这边缺人，让我来帮忙。”许池听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落叶，不敢看他。
“嗯。”杨鑫霖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过身继续扫地。
空气里只剩下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
许池听深吸一口气，走到另一边，开始默默地扫地。她刻意选了离他最远的角落，背对着他，假装专注地对付那些顽固地粘在地上的落叶，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身后的动静——他扫地的节奏很均匀，偶尔会弯腰捡起藏在落叶里的塑料瓶，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她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怎么会这么巧？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值日？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笨，连扫地都扫不好？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扫到中间区域时，两人不可避免地靠近了。许池听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阳光和树叶的清香，干净得让人心慌。她的扫帚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扫帚，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两人都顿了一下。
许池听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扫帚，脸颊瞬间爆红，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杨鑫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他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点空间，继续扫地。
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刚才那点小意外根本不值一提。可许池听的心跳却更快了，手里的扫帚都有点握不稳。
她偷偷抬眼，看到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笔直，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扫地的动作很认真，每一下都扫得很干净，不像自己，总是东一下西一下，还会漏掉一些边角。
“这里没扫干净。”
杨鑫霖忽然开口，弯腰用扫帚尖勾出了一片藏在灌木丛下的落叶。
许池听的脸更红了，连忙走过去，用扫帚把那片落叶扫进簸箕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谢、谢谢。”
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去清扫另一边。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各自扫地。偶尔扫帚碰到一起，也只是迅速分开，谁都没有再开口。
落叶被一点点扫成堆，装了满满两个垃圾桶。许池听拎着簸箕，走到垃圾桶边，正准备把落叶倒进去，却发现垃圾桶已经满了。她有点为难地看着那堆落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杨鑫霖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另一个装满落叶的簸箕。他看了看满了的垃圾桶，又看了看许池听手里的簸箕，没说话，只是放下自己的簸箕，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
“我去倒。”他说。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许池听连忙摆手。
“没事。”他已经拎着簸箕，朝着远处的垃圾站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许池听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暖。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簸箕空了。他把簸箕放在地上，拿起自己的扫帚，对许池听说：“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就行。”
“我也能……”
“你先走吧。”他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班那边应该也扫完了。”
许池听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已经清扫干净的地面，又看了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谢谢你。”
“不客气。”
她拿起自己的书包，转身往校门口走。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杨鑫霖还在扫地，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安静又耀眼。
风卷起几片没扫干净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过，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扔进簸箕里，动作自然又流畅。
许池听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虽然整个值日过程，他们没说几句话，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但她却觉得，这是她做过的，最让人难忘的一次值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