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雨水顺着破旧屋檐砸进铁盆,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墙角腐烂木头的气息。窗外雷声滚过,像一头困兽在低吼。
她睁开眼时,天花板裂了道缝,水珠正一滴一滴落下,砸在额头上,冰凉。
“这是……哪?”
记忆还卡在那天——医院走廊,心电图拉成直线,医生摇头,家属痛哭。她死于一场车祸,三十二岁,未婚,无子,银行卡余额不到五千。
可现在,她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锦被绣着金凤,手腕上戴着一对翡翠镯子,玉质通透,价值不菲。
手机在枕边震动。
她拿起来,锁屏照片是四个男人的合照——一个穿军装,一个西装革履,一个白大褂,还有一个长发披肩、抱着古琴的文艺青年。
下面一行小字:【夫人,我们等您回家。】
她猛地坐起,脑袋一阵剧痛。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叫沈知意,原是民国首富沈家独女。十八岁那年,被许配给军阀少帅谢承钧。婚前夜,她逃了。
逃进山中,却被土匪头子霍沉俘虏。
三个月后,她又被江湖郎中温砚救出,带去江南养伤。
再后来,她误入戏班,成了名角儿裴照的徒弟,学唱昆曲。
最后,她在一场大火中“死去”,却被现代的她魂穿重生。
而现在,这具身体正属于那个“死去”的沈知意。
她还没理清头绪,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男人走进来,军装笔挺,眉眼冷峻,肩章闪着银光。他单膝跪地,声音低哑:“知意,我找了你三年。”
她愣住。
这是谢承钧,北境少帅,传闻中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阎王”。
可此刻,他眼眶泛红,指尖微微发抖。
“你瘦了。”他说。
她还没反应过来,窗外又传来马蹄声。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跃下马背,风尘仆仆冲进来,一把抱住她:“知意!你终于醒了!”
这是周砚舟,上海滩金融巨子,掌控半壁江山的商界枭雄。
他红着眼:“你失踪那天,我砸了整个交易所。”
她还没挣开,后院传来药香。
一个白衣男子提着药箱走来,面容清冷,眼神却温柔得能化雪:“脉象稳了,醒了就好。”
温砚,江湖游医,曾为她割肉疗伤,七日不眠。
她正发怔,远处传来琴声。
一道修长身影踏雨而来,黑袍翻飞,手中古琴泛着幽光。他站在门口,轻声道:“师父,我来接你了。”
裴照,昆曲名伶,曾为她一曲唱断三桥,万人空巷。
她看着眼前四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有权势,一个比一个疯。
而他们,全都爱她。
她忽然笑了。
“所以……我现在是后宫文女主?”
没人回答。
因为他们都在等她一句话:跟谁走?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这玉,不是沈家的。
是谢承钧母亲的遗物。
当年她逃婚,谢母气急攻心而亡。谢承钧恨她入骨,怎会把母亲的镯子给她戴上?
除非……
“你们说,我‘死’了三年?”她问。
周砚舟点头:“在苏州那场大火里,烧得只剩半块玉佩。”
她缓缓从颈间掏出一块玉佩——青玉雕凤,断成两半。
正是沈家嫡女信物。
她盯着那玉,忽然冷笑:“可我明明记得……那天晚上,是我亲手杀了谢母。”
空气瞬间凝固。
谢承钧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她说:“她不肯退婚,逼我喝堕胎药。我说我不爱他,她骂我是贱种。我……失手推了她。她撞上香炉,当场毙命。”
屋内死寂。
雨声更大。
温砚脸色发白:“那你后来……怎么活下来的?”
她望向窗外,眼神空茫:“我被谢承钧的人追杀,跳了江。醒来时,已在土匪窝。”
裴照忽然开口:“那你为何要假死?”
她转头看他:“因为你们每一个,都想把我锁在身边。”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四人。
“谢承钧要用军令封锁江南,周砚舟要买下整条苏州河建行宫,温砚说我病入膏肓需终身服药,裴照……你让我唱《牡丹亭》,唱到死为止。”
她笑了一声:“你们爱的,从来不是我。是你们想象中的沈知意。”
四人沉默。
她走到门边,回头:“我要走了。”
谢承钧猛然起身:“你去哪?”
她淡淡道:“去找真正的凶手。”
“谢母……不是我杀的。”
众人一震。
她举起玉佩:“这上面有血痕,经年未洗。但那血型……不是她的。”
她盯着谢承钧:“你母亲是AB型血,而这块玉上的血是O型。而你,是AB型。”
“所以那天晚上,真正杀她的人……是你。”
谢承钧脸色铁青。
“不可能!我当晚在军营!”
“可你的贴身副官,是O型血。”她冷笑,“而且,你母亲死前,曾写下一串数字——19237。”
周砚舟忽然变色:“那是我在瑞士银行的保险箱编号。”
空气再次凝固。
温砚喃喃:“你母亲……留了东西给你?”
周砚舟咬牙:“她是我姑母。”
所有人震惊回头。
他苦笑:“我娘是沈家丫鬟,被沈老爷玷污生下我。沈家为遮丑,对外称我是远房侄子。其实……我是知意的亲哥哥。”
沈知意如遭雷击。
她看着周砚舟,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个男孩偷偷塞给她桂花糕,说:“妹妹,别怕,有我在。”
原来是他。
裴照忽然抚琴,琴声凄厉。
“那场大火,也不是意外。”他说,“有人放火,是为了烧死你。”
“谁?”
“我。”他抬头,眼中含泪,“我怕你被他们抢走,所以想带你私奔。可火势失控,你没出来。”
他跪下:“对不起。”
沈知意扶额,头痛欲裂。
这么多秘密,像一张网,把她缠得喘不过气。
她忽然问温砚:“你说我病入膏肓?什么病?”
温砚沉默片刻:“你幼年被沈老爷下毒,肝肾俱损。若无药维持,活不过三十。”
她笑了:“所以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在救我?”
没人说话。
她转身推门。
“我要回沈家老宅。”
“那里……早塌了。”谢承钧低声。
“那就挖。”
她说完,走入雨中。
身后,四个男人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雨越下越大。
她不知道的是,沈家老宅地下,埋着一部日记。
日记第一页写着:
【我生了个女儿,取名知意。可她不是我的骨肉。她是我在产房偷来的。真正的沈知意,被我送去了乡下。】
【而我,要让这个‘假女儿’,替我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