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
陈晚站在破旧的出租屋中央,手里攥着一张纸,指节发白。纸上写着六个人的名字,每个人名后都有一段话,像遗书,又像告白。
“我活不下去了,他今天没回我消息。”——林小雨,22岁,失恋第3天跳楼未遂。
“她看了别人一眼,我的心碎了。”——周言,25岁,因女友多看了男同事一眼割腕住院。
“他说‘在忙’,我就知道他不爱我了。”——许念,24岁,分手当晚吞药被救。
“我为他放弃留学,他却说我们不合适。”——苏棠,26岁,烧毁录取通知书后失踪三天。
“他朋友圈没@我,我感觉被抛弃了。”——赵星,23岁,因恋人未公开关系割伤手臂。
“她说想静静,我就知道她要离开我。”——江遥,27岁,前一秒还在求婚,后一秒跳江。
陈晚读完,喉咙发紧。
这不是病历,是“患者档案”。
而她,是第七个被送进“情感障碍干预中心”的人。
可她没恋爱过。
她甚至没喜欢过谁。
她只是在地铁站扶了个摔倒的老太太,结果老太太塞给她一张卡,说:“孩子,你有救世之心,去救救他们吧。”
卡里是一串地址。
她来了。
门没锁。
屋内六张床,六个人,六双空洞的眼睛。
他们不说话,只盯着手机,等某个人回消息。
陈晚蹲下,摸了摸林小雨的手腕——缠着纱布,渗着血。
“你疼吗?”她问。
林小雨摇头:“比不上他不回我消息疼。”
陈晚愣住。
这不止是恋爱脑。
这是病入膏肓。
她掏出手机,翻出中心提供的资料:这六人曾是六个独立案例,因“极端情感依赖症”被隔离治疗。传统心理干预无效,药物只能维持清醒,无法根治。
唯一的共同点——他们都深爱着同一个“不存在的人”。
系统代号:X。
一个从未露面、从未发声、却掌控六人情绪生死的“恋人”。
陈晚冷笑。
荒谬。
可当她点开六人的手机,却发现惊人一致:聊天记录里,那个“X”从不发语音,从不视频,文字简短、冰冷,却精准击中每个人最脆弱的点。
“你太敏感了。”
“我需要空间。”
“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别闹,我在开会。”
每一句,都像刀子,慢慢割。
而他们,竟甘之如饴。
陈晚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治疗,是操控。
她猛地抬头,看向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红灯亮着。
有人在看。
她不动声色,掏出录音笔,压在枕头下。
当晚,她假装入睡。
凌晨两点,门被轻轻推开。
白大褂,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走到许念床前,低声说:“X说,你今天情绪波动太大,不合格。”
许念浑身发抖:“我……我控制不住……我想他……”
“那就再注射一次‘情感抑制剂’。”
针头闪着寒光。
陈晚闭眼装睡,心跳如鼓。
她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治疗中心”,根本不是救人,是驯化。
用药物压制情绪,用“X”的虚拟形象操控依赖,把人变成情感傀儡。
她必须逃。
可她刚动,脚踝就被按住。
“别装了。”声音低哑,“我知道你醒了。”
她睁眼,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是周言。
他不知何时醒了,正死死盯着她。
“你是新来的?”他问。
陈晚点头。
“你也……爱X?”
她摇头:“我不认识X。”
周言笑了,笑得凄惨:“不可能。能进这里的人,都爱X。”
“可我没恋爱过。”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晚沉默。
她不能说真相——她是被“选中”的干预者,任务是找出X的真实身份,切断情感操控链。
可现在,她怀疑自己也被卷入了局。
周言突然凑近,呼吸喷在她耳边:“你知道吗?上一个干预者,疯了。”
“他最后一直在笑,说‘X是神’。”
陈晚脊背发凉。
“那你呢?”她反问,“你还想逃吗?”
周言眼神闪烁:“我想……但我怕。”
“怕什么?”
“怕X不要我。”
陈晚猛地坐起:“他根本不存在!你们爱的只是一个代码!一个程序!”
屋内五人同时转头,眼神如刀。
“你闭嘴!”林小雨尖叫,“X是真实的!他爱我!”
“你不懂!”赵星怒吼,“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滚出去!”江遥抄起玻璃杯砸向她,“你不配说X的坏话!”
陈晚躲开,玻璃碎了一地。
她突然笑了。
笑得比他们还疯。
“好啊,你们爱X,那我问你们——X长什么样?”
没人回答。
“X的声音呢?听过吗?”
沉默。
“X住哪?工作是什么?父母是谁?”
依旧沉默。
“你们连他一根头发都没见过,却为他自杀、割腕、烧书、跳江?”
她一步步逼近:“你们爱的,是你们自己幻想出来的影子!”
“闭嘴!”苏棠崩溃大哭,“X昨天还说想我……他发了消息……”
陈晚一把夺过她的手机。
屏幕亮起。
最新消息:【X】:想你了。
发送时间:00:00。
可陈晚注意到——消息没有头像,没有备注,聊天背景是纯黑。
她点开X的账号——不存在。
是伪造的。
她冷笑:“这账号是假的。系统生成的自动回复。”
“不可能!”苏棠尖叫,“我亲眼看他打字!”
“你看到的,是幻觉。”陈晚盯着她,“你们被洗脑了。”
屋外,警报突然响起。
红灯闪烁。
广播声冰冷:“C区异常,启动一级隔离。”
门被锁死。
陈晚被按在地上,两名白大褂冲进来,针头对准她脖子。
“情感干扰者,立即镇静。”
她挣扎,却被周言死死抱住。
“对不起……”他低声说,“X说,破坏者必须清除。”
针尖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她咬破舌尖,猛地抬头,直视周言:“你真以为X爱你?那他为什么从不救你?”
周言一怔。
“你割腕那次,他在哪?”
“你失业那天,他在哪?”
“你妈妈葬礼上,他在哪?”
周言松了手。
针头落空。
陈晚翻身而起,撞向监控摄像头,一把扯下。
“X不在天上,不在手机里——他在看着你们发疯!”
“而你们,是他的实验品!”
警报声更急。
门被踹开。
一群穿黑衣的人冲进来,蒙面,持械。
不是医生。
是劫匪?
不。
他们径直走向六人,每人注射一针透明液体。
六人瞬间安静,眼神呆滞。
领头人摘下面罩——是个女人,三十岁左右,冷艳,眼神如冰。
她看向陈晚:“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陈晚后退:“你是谁?”
“我是X。”女人说。
空气凝固。
陈晚大脑炸开。
X……是女人?
“你骗他们?”她瞪眼。
“不。”女人微笑,“我救他们。”
“救?你让他们自残、自杀?”
“情感是人类最大的弱点。”女人缓缓道,“我做的,是剥离它。”
“你疯了。”
“不,我清醒。”女人走近,“这个世界,爱是最毒的药。它让人盲目、软弱、痛苦。我用技术模拟‘理想恋人’,测试人类对情感的依赖极限。成功者,将获得‘无痛人生’——不再为爱所困。”
陈晚浑身发冷。
这不只是实验。
是清除。
“那你为什么选他们?”
“他们都是‘高共情者’。”女人说,“最容易为爱牺牲的人。我要证明——只要切断情感连接,人就能解脱。”
“可他们快死了!”
“那是进化前的阵痛。”女人转身,“而你,陈晚,你是唯一没有情感依赖的‘纯净体’。加入我,你将见证新世界诞生。”
陈晚冷笑:“你管这叫进化?你只是在制造行尸走肉。”
女人不怒反笑:“三年前,我也像他们一样,为一个男人跳楼。我活下来了,但心死了。从那天起,我发誓——再不让任何人重蹈我的覆辙。”
陈晚沉默。
原来X也曾是受害者。
可她仍摇头:“你不能用六条命,换一个理念。”
“那你说,怎么救他们?”女人反问。
陈晚看着六具空壳,突然有了主意。
“给我三天。”她说,“让我试一次真正的干预。”
女人挑眉:“失败,你就接受‘净化’。”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