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深紫色的天穹上,星河如碎钻般倾泻而下,为静谧的夜色披上一层流动的银辉。
林小雨见窗外,琉璃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琉璃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天空的方向,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与沉重,和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琉璃?”林小雨在他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看出他有心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累了吗?”
琉璃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宝石般地眼眸映着星光,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轻轻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夜风吹散:“小雨……如果有一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相信童话了……我会不会……就这样消失掉?”
林小雨的心猛地一跳。
她想起之前琉璃提到过的“衰弱”,他的魔法本源来源于人类的“童真”,随着人类时代变迁,人们的思维方式也在悄然转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回归现实,不再相信那些美好的童话故事,正因如此,琉璃的力量才会逐渐削弱,童话之都才会发生扭曲,滋生出更加残酷现实的黑暗童话。
琉璃渴望拯救童话之都,但是如果人类真的彻底抛弃了对童话的信仰,那么即使他成功夺回了琉璃之心,也无法获得足够的魔法能量来维持童话之都的美好现状。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林小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而笃定:“我觉得你是在杞人忧天哈,你看啊,艾丽莎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据吗?她就相信着哥哥们能从诅咒中解脱,相信荨麻编织的披甲能带来奇迹,她的信念难道不正是因为相信童话,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琉璃的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艾丽莎……她是故事里的人啊。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童话的一部分。我说的是外面……你们的世界。”
他微微侧身,望向无垠星空的深处,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壁垒:“那个越来越快、越来越喧嚣、越来越遥远的世界。没有仙子、精灵、王子……它们(童话的元素)的位置,还能在那里存在多久?”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变得如此微小的双手:“随着人类社会的时代变迁,仙境的存在变得越来越稀薄。那些森林仙子、溪流精灵……他们早已成了历史的传说,甚至……连传说都渐渐被遗忘。他们的身影消散在风中,不是因为力量耗尽,而是因为承载他们存在的本源,正在慢慢枯萎。”
琉璃的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漫长时光的疲惫和忧伤:“我……大概还算幸运,……因为‘庇护’(谧律庭)才得以幸存至今。但我知道的,我不能永远依靠‘庇护’苟延残喘,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消失。”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光芒:“小雨,你知道吗,我不愿相信自己真的在衰弱。我见过精灵的竖琴演奏,孩子们在梦境花园追逐萤火,弥漫着纯粹的快乐和创造的美好。那种光亮……那种力量……我多想继续为人们带去惊喜、带去慰藉、带去那份只有童话才能赋予的、纯粹的美好!哪怕……”
琉璃的声音再次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对未来最深切的恐惧与最悲壮的坦然:“……哪怕最终,像那些消失的仙子一样,我也终究会被彻底遗忘。”
夜风吹过草丛,荡起波浪,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这位忧愁的仙子叹息。
星光下,琉璃小小的身影显得无比孤独。
林小雨静静地听着,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明白琉璃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和现实压力确实挤压着童话的空间。
但她更清楚,那份对美好的渴望从未在人类心底真正熄灭。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把琉璃捧在手心:“琉璃,看着我。”
琉璃微怔,林小雨的脸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林小雨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不是这样的,琉璃,我不认同你的说法,我认为‘童话’永远存在着,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变得更深沉,更内敛,更需要我们去唤醒。”
“人类的潜意识,就像一片深邃的海洋。”
林小雨试图解析这份玄妙的情感:“童话、魔法、奇迹……这些种子一直深深扎根在人类的心底,它们只是还未复苏,就像当一个疲惫的大人看到孩子纯真的笑容,当他被一部电影里真挚的情感打动,当他偶然抬头看见一片美得惊人的晚霞心生悸动……那种瞬间的柔软,那种对纯粹的向往,那种‘希望世界不只是眼前这样’的冲动,我认为那就是沉睡的童话种子在萌发啊。”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琉璃:“琉璃之心我们一定会夺回来的。”
林小雨的语气斩钉截铁:“不是因为你要夺回力量维持存在,而是因为属于人类的那份相信童话美好的权利,不容许被玷污和夺走!”
“童话之都会好起来,因为只要还有人心里还存着这份光亮,还愿意为童话中的美好而触动,而努力,你的使命就永远不会终结,你就做好当一辈子牛马的准备吧!”
星空下,琉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望着林小雨,那双宝石的眼眸中,迷雾被一点点驱散,变得璀璨。
在他眼中倒映着满天星辰和林小雨坚定无畏的脸庞。
那光芒,比他身上任何一次魔法辉光都更纯净,更温暖。
过了许久,他脸上绽放出一个释然又带着新生的,无比纯粹的笑容。
“谢谢你,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