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渊默的预兆（重写）

第二十章：渊默的预兆（重写）

司空震站在永阳坊焦坑的最中心。

雷霆洗礼后的死寂沉重地压覆着一切，连风到此都变得粘稠而怯懦。亲卫们远远退开，不敢靠近这片仍残留着毁灭气息的绝对领域，只能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边缘地带的残骸。

唯有他，如同风暴眼中唯一的神祇，承受着所有无声的嘶吼与湮灭的余烬。

他的目光，却并未投向那些易于清理的魔种残肢与建筑碎骸，而是死死锁定在脚下——坑底那一小片异常的区域。

土壤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琉璃化状态，颜色暗紫，仿佛被不属于人世间的强酸腐蚀后又强行熔铸。更令人心悸的是，这片区域竟在极其微弱地、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蠕动着。

一丝丝精纯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黑暗能量，正从这蠕动的琉璃质地面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与他周身奔流不息的雷霆之力发生着无声却激烈的对抗，引得空气中不时爆开细碎的电火花。

这不是终结。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噬咬在他的信念核心。

他一直以为，雷霆所至，污秽荡然无存。他以绝对的力量建立绝对的秩序，扫清一切看得见的威胁。

可眼前这东西……这深埋于焦土之下、仍在顽强搏动的不祥之物，分明在嘲笑他的自信。

雷霆能净化地表，却烧不尽深植于根系的脓毒。

他缓缓蹲下身，戴着金属护手的手指无视那令人不适的蠕动，狠狠插入那琉璃化的硬壳之中！

咔嚓。

硬壳碎裂，下面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某种……更加粘稠、更加黑暗的、如同活物腐坏內臟般的物質。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冰冷。堅硬。帶著一種亙古的邪惡與怨念。

他猛地將其拔出！

那是半塊破碎的甲片，非金非石，顏色是吞噬一切光線的絕對暗黑。上面蝕刻著無法理解的、扭曲盤繞的古老符文，僅僅是目光接觸，就讓人神魂動盪，耳畔彷彿響起億萬怨魂的哀嚎。

在他指尖觸碰符文的瞬間，護甲上爆起一簇前所未有的激烈雷光，發出刺耳的噼啪聲，彷彿他的力量正在與這甲片中蘊含的污穢進行著最本能的、你死我活的爭鬥！

司空震的瞳孔驟然收缩如針尖！

這絕非尋常魔種所能承載之物！這種等級的黑暗，這種凝練的惡意，這種連雷霆都感到棘手、亟欲淨化的屬性……

它們來自更深、更古老的噩夢深淵。遠超他過去所認知的一切威脅。

永陽坊的巢穴，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主體，而只是一個……出口？一個用來吸引注意力的犧牲品？一個更大陰謀的冰山一角？

這些東西是如何潛入長安？在他嚴密監控、甚至不惜以雷霆手段肅清一切不安定因素的眼皮子底下，它們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滋生、蔓延至今？

一直以來堅若磐石的絕對自信，在這一刻，終於發出了一絲細微卻清晰的、即將碎裂的聲響。

他以為自己在守護，在清除。卻發現自己斬斷的或許只是蔓延的藤蔓，而深埋地下的、那顆黑暗的種子，他至今未曾觸及，甚至……可能因他酷烈的剿滅方式，反而加速了它的某種進程？

司空震緩緩站起身，手握那半塊冰冷邪惡的甲片，抬頭望向被能量屏障模糊了的外界長安。

那座他發誓要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的城市，此刻在他的雷瞳之中，依舊燈火璀璨，熙攘繁華。

可他看到的，卻不再是單純需要保護的脆弱造物。

他看到的是華麗錦袍之下，可能早已佈滿了無法看見的黴菌與蛆蟲；看到的是歌舞昇平之下，潛伏著連他都無法一眼看穿的深淵暗流。

威脅，遠比他想象的更龐大，更隱秘，更……根深蒂固。

而他選擇的這條孤獨而酷烈的道路，這條信奉絕對力量、不惜踐踏規則的道路，真的能扼殺這來自深淵的萌芽嗎？

還是說……會在某一天，成為催生它的養料？

無人能給他答案。

只有掌心那半塊來自深淵的甲片，散發著冰冷刺骨的嘲笑，與腳下依舊頑強蠕動的不祥之地一起，構成了一個令人窒息的事實。

風暴，從未停歇。

而他，或許從未真正掌控過風暴的方向。

那雙總是燃燒著不屈雷光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沉沉地壓上了一片連最爆烈的雷霆都無法照亮、無法驅散的、濃重得令人絕望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