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怨他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的喧嚣就像被捅破的蜂窝，瞬间炸开。

苏念将课本一页页抚平，按顺序塞进书包，动作慢得近乎凝滞，每一个指尖都透着刻意的疏离。

这一上午，右边那道视线几乎要在她侧脸上烧出个洞。

严浩翔没再说过一句话，可那目光太沉，像三年没见光的藤蔓，疯了似的往她骨缝里钻，带着要把这一千多个日夜的空白全填满的执拗。那存在感密不透风，压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等人都走了差不多了，苏念才拿起便当起身。

刚到教室门口，就撞见宋亚轩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像尊安静的雕塑。

他手里捏着饭卡，指节泛白，见她出来，那双总是带着暖意的眼睛先亮了亮，可下一秒又迅速黯淡下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声音轻得像羽毛

宋亚轩念…苏念同学，要去食堂吗？

宋亚轩我带你……

苏念不了。

苏念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苏念我带了便当

宋亚轩捏着饭卡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腹几乎要嵌进卡里。他没再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让出一条窄窄的通路。

擦肩而过时，他身上淡淡的柠檬洗衣液味道漫过来，苏念的喉咙猛地发紧，脚步不由得加快，像在逃离什么，鞋跟敲在地面，发出急促的响。

学校后花园向来是个被遗忘的角落，草木葱茏，石板路蜿蜒，难得的安静。苏念找了张靠近灌木丛的长椅坐下，这里隐蔽，几乎不会有人来。

但就在她打开便当盒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抽气声。

苏念的脊背猛地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那道视线太过灼热，太过震惊，甚至带着一丝濒临破碎的狂喜，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刘耀文苏念？

少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被风揉碎的丝线，却精准地刺进苏念的耳膜。

她缓缓回头，撞进一双通红的眼睛里。

上午的那个身影，令刘耀文一上午都心神难安。中午，贺峻霖拉他去吃饭，他却丝毫提不起胃口。

三年来，只要是心里烦躁，他总会到后花园走走，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然而这次，当他踏入这里时，竟意外撞见了那个在梦中萦绕了三年、却始终不敢深想的身影。

刘耀文阿念…真的是你！

此刻他浑身都在发颤，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刘耀文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没死对不对！

刘耀文的话在寂静的后花园炸响。苏念甚至能看到他因为过度激动而绷紧的下颌线，看到他眼底瞬间漫上来的水汽。

周围的风仿佛都停了，只有刘耀文粗重的呼吸声，和他那双写满“失而复得”的眼睛，死死地锁着她。

苏念强装镇定，语气平静的说道。

苏念同学，你认错人了

刘耀文我没认错！

刘耀文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住尾巴的困兽，急得眼眶瞬间红透，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刘耀文我不可能认错！

刘耀文快步上前，一把攥紧了苏念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对方就会从他眼前彻底消失一般。

刘耀文你就是阿念！你是她，你耳后这颗痣我不会认错的……

刘耀文阿念，你在怨我对不对…

刘耀文你怨我三年前……

苏念同学！

他的眼泪，他的激动，像一根火星，精准地点燃了苏念积压了三年的委屈、怨恨和恐惧。

她猛地站起身，手里的便当盒“哐当”一声歪倒在长椅上，褐色的汤汁顺着木纹往下淌，洇出一片丑陋的渍痕。

苏念我不认识你！

苏念我是叫苏念不错！

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

苏念但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阿念

刘耀文阿念…

丁程鑫耀文！

一道沉冷的声音插进来，丁程鑫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脸色难看地绕过长椅，快步走过来，死死攥住刘耀文的胳膊，指节泛白。

丁程鑫耀文，别胡闹。

丁程鑫你吓到新同学了

刘耀文还在挣扎，眼睛像要在苏念脸上盯出个洞来，声音哽咽着。

刘耀文丁哥！他就是阿念啊！你看她…

丁程鑫够了！耀文！

丁程鑫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可苏念却瞥见他垂下的眼睑，和他攥着刘耀文胳膊时，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甚至不敢看她，只梗着脖子重复。

丁程鑫当年的死亡报告我们都看见了，飞机失事，无一生还。你这是……

刘耀文那报告肯定是假的！

刘耀文吼出声，眼泪掉得更凶了，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刘耀文她就在这儿！活生生的……

苏念看着丁程鑫紧绷的侧脸，三年前他站在楼顶，那句“苏念，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你怎么能这么狠毒……”像淬了毒的冰锥，再次狠狠扎进心脏。

她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凉得像深冬的风。

苏念这位同学，你的朋友好像不太清醒。麻烦你带他去看看医生。

苏念不要在随便发疯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得钻心，却不敢停下。

丁程鑫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怎么可能没认出她……

那走路的姿态，那抿紧的唇角，甚至连生气时微微蹙起的眉头，都和记忆里的苏念一模一样。

可她眼底的陌生和恨意，又让他手脚冰凉。她恨他…她不愿认他…

刘耀文丁哥，他真的是阿念

刘耀文站在原地，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空荡荡的手心里。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带着冰碴，刮得肺腑生疼。

他带着刘耀文往外走，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却裹着化不开的痛苦。

丁程鑫可她不愿认我们…

——

后花园的长椅旁，一道身影默默收拾起苏念没吃完的便当。

少年看着丁程鑫拽走刘耀文的背影，指尖在便当盒冰凉的边缘摩挲着，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当初她和他说想要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往后的一切都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