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

敖子逸拉着苏念走出校门，径直拐进了后巷。苏念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裙摆，布料被捻出几道深痕。

敖子逸蠢丫头

苏念我不蠢…

敖子逸那就别耷拉着脑袋了

敖子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刻意放柔的笑意。

敖子逸走吧！哥请你吃小馄饨

苏念没应声，只是跟着敖子逸一起往前走。

巷口的馄饨摊还亮着盏昏黄的灯，暖光裹着蒸腾的热气漫出来，混着鲜浓的肉香扑在脸上，倒让她的眼莫名发了潮。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张真源总攥着她的手腕往这儿带，那时候大家都在，严浩翔还总是坐在摊边催她。

严浩翔“快来啊，娇娇。馄饨要趁热吃，凉了汤就腥了。”

苏念“来啦！”

——

NPC.摊主：要辣油吗？

摊主阿姨麻利地捏着馄饨，抬头熟稔地问。

敖子逸要！

敖子逸替她应了，又回头看她。

敖子逸醋多放吗？

苏念嗯，谢谢

苏念点点头，舀起一勺汤抿了口，喉咙里堵了半晌的酸涩突然就化了，顺着眼角往下淌。

——

贺妤“念念，馄饨好吃吗？”

苏念“好吃！太好吃了！阿姐你也尝尝！”

贺妤“好吃就多吃点，我的小阿念太瘦了。”

——

她赶紧低下头往嘴里塞馄饨，可眼泪还是掉进汤里，“咚”一声轻响，溅开细小的涟漪。

苏念真好吃…和以前一样…好吃…

敖子逸没说话，只抽了张纸巾递过来——他知道有些疼，问出口，反倒是再剜一遍。

吃完馄饨，敖子逸送她到小区楼下。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扯得老长，并排挨着。

苏念敖子逸，今天谢谢你

苏念的声音轻得像风刮过。

苏念但你不该来的，我自己能处理好……

敖子逸怎么处理？

敖子逸是被他们七个硬堵在校门口僵持着？还是在午饭的时候饿着肚子也要逃跑躲人？

敖子逸看着她，叹口气。

敖子逸你这么蠢，我怎么能放心。

苏念我不蠢…

敖子逸你…

敖子逸看着面前和自己较劲的小丫头被气笑了

敖子逸算了，今天先不说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别瞎琢磨，我走了

苏念再见

敖子逸晚安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楼道走。刚上两级台阶，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敖子逸折回来，无奈地回头。

苏念又怎么了？

可撞进眼里的，却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贺峻霖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T恤被汗浸得发潮，贴在身上显出单薄的轮廓。

看见她回头，贺峻霖喉结无声滚了滚，眼里攒着说不清的情绪，像揉碎的星子沉在深潭里，苏念看不懂。

贺峻霖苏念，你可真能躲

苏念猛地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泛出白痕。

苏念你跟踪我？

贺峻霖我跟踪你？

贺峻霖往前挪了两步，路灯终于漫到他脸上——眼底泛着红，嘴角却勾着抹讥讽的笑。

贺峻霖我需要跟踪你？

贺峻霖苏念，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话像冰碴子，砸在脸上生疼。可苏念瞥见他微微发抖的指尖，看见他藏在阴影里发红的眼尾。

苏念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念退到墙根，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苏念我好像不认识你吧？同学…

贺峻霖呵

贺峻霖不认识…

贺峻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出来的。

贺峻霖贺妤的死…你当真能心安理得的装失忆？

苏念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下来。她想说“我没有”，想说“我找了三年真相”，可喉咙像被什么堵着，连气音都挤不出。

贺峻霖你……

贺峻霖看着她掉眼泪，心猛地慌了——他本是来质问的，想讨个说法，可看见她哭，那点恨忽然像被扎破的气球，“嘶”一声泄了气，只剩密密麻麻的疼。

贺峻霖哭什么

贺峻霖往前挪了半步，手悬在她脸前，想替她擦眼泪，指尖刚要碰到皮肤，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

贺峻霖别装了，苏念。你连哭都这么假……

话出口的瞬间，贺峻霖就后悔了。

他其实是想让她别哭，可话到嘴边就变了味道…

他看见苏念的眼神“唰”地冷下来。只见女孩抬手擦掉眼泪，指尖擦过脸颊时带着狠劲

苏念贺峻霖，你说得对。我装的，从始至终都是装的。你姐的死，我根本不在乎。

苏念我苏念就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贺峻霖的脸瞬间白得像纸。他死死盯着她，像在看个完全陌生的人，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响。

贺峻霖你

苏念还有事吗？

苏念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念别过脸，下巴绷得很紧。

苏念对了，顺便告诉你的那群好兄弟

苏念让他们别总在我面前晃

苏念很烦

贺峻霖没动，就那么望着她的背影走进楼道，直到声控灯“咔”地熄灭，把那道影子彻底吞进黑暗里，他还僵在原地。

苏念回到家，反手带上门，后背刚靠住门框，腿就软了。身体顺着门板往下滑，最后蜷坐在地上。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眼泪终于不再憋着，无声地淌，把三年藏的委屈、痛苦、绝望，都哭进这漆黑的夜里。

夜风穿过窗缝，带着夏末的燥热与潮湿，吹得人心里发闷。

贺峻霖在楼下坐了很久，直到路灯逐个熄灭，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条走不出的路，路上铺满了说不清的愧疚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