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外的四十八小时,在绝对寂静和项圈能量阈值被临时下调至Level 1.5的压抑感中缓慢流逝。凌夜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内视状态,并非修炼,而是竭力修复测谎程序带来的精神震荡,并尝试适应这具更紧的“缰绳”。Level 1.5的阈值意味着他之前掌握的“尘”技巧变得极难施展,每一次细微的能量引动都必须更加精妙,如同在冻结的湖面上雕刻。
“精神稳定性强化训练”这个词,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毫不怀疑“心锥”部门的手段。
时间一到,囚室内的光线并未变化,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并非攻击性,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深入骨髓的窥探感,仿佛有无形的触须正在轻轻拂过他的意识表层。
【“心锥”适应性训练第一阶段:基础抗干扰。开始。】
电子音响起,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实验性的冷漠。
没有任何预兆,凌夜感到周围的景象开始轻微扭曲、波动。纯白的墙壁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液体,地面变得柔软而不真实。一种低频率的、无法忽略的嗡鸣声直接在他颅腔内响起,试图干扰他的思维集中。
是幻象?还是能量场直接作用于感官?
凌夜立刻固守心神,“冰封”技巧下意识运转,试图将那不适感隔离。然而,项圈立刻传来警告的酥麻——能量波动轻微超过了Level 1.5!他不得不立刻收敛力量,纯粹依靠意志力去抵抗这种干扰。
嗡鸣声变得尖锐,扭曲的景象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跳动的色块和无法辨认的低语。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这仅仅是“基础”抗干扰?
他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汗,强迫自己忽略所有感官上的异常,将意识收缩到最核心的一点,如同风暴中的礁石。
【抗干扰表现:及格。进入第二阶段:情绪阈值测试。】
周围的扭曲景象和嗡鸣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黑暗和寂静。
但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多久。
一股莫名的、强烈的悲伤情绪毫无缘由地从心底涌起,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那是对父母刻骨铭心的思念,是对自身遭遇的绝望,是孤独和无助……情绪来得如此猛烈和“真实”,几乎要冲垮他的心理防线!
凌夜猛地喘了口气,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知道这肯定是外部引导的虚假情绪,但身体和本能却忠实地反应着这种“真实”!
他死死咬住嘴唇,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用疼痛来锚定现实。冰封之心剧烈震颤,但这一次,他不能完全依靠它,项圈的阈值太低了!他必须生生承受大部分情绪冲击,只能用技巧进行微调疏导。
悲伤浪潮尚未完全退去,又一波炽烈的愤怒席卷而来!对凶手的恨,对ANMR的怒,对不公命运的狂暴不满!这股怒火如此炽热,几乎要让他失去理智,想要毁灭一切!
紧接着是恐惧……是欲望……是各种极端情绪如同走马灯般轮番上演,冲击、撕扯着他的意识!
凌夜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颤抖,如同发疟疾一般。他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抠入地面(尽管那里可能什么都没有),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每一次情绪转换都带来巨大的身心消耗,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反复锻打、淬火又投入冰水的铁块,随时可能碎裂。
【情绪波动峰值记录:87%。超出安全线。引导中断。进入第三阶段:记忆映射与应激反应观察。】
黑暗褪去。
凌夜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下着冷雨的巷口。
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看到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体,看到那个模糊的、速度极快的袭击者黑影……
场景无比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深处最痛苦的烙印一模一样!
“不……!”凌夜发出一声嘶哑的呻吟,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但他动不了!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惨剧再次发生!如同最残酷的戏剧,在他面前重演!
痛苦如同实质的匕首,再次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然而,就在那极致的痛苦达到顶点的瞬间——
他左胸口袋的位置,那枚鸢尾花胸针再次微微发热,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温暖感流淌开来,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他剧烈的情绪波动。
几乎同时,他体内那股被严格限制的阴影力量,似乎也被这外来的温暖和内心的剧痛所引动,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奇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场景猛地一变!
不再是雨夜小巷,而是变成了ANMR那间纯白的囚室!
而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幻象,而是那个冷峻的、真实的柯正峰!他手中拿着一个控制器,正冷冷地对着凌夜脖颈上的项圈!
“失控变量。清除。”柯正峰冰冷地宣布,拇指按向控制器上的红色按钮!
死亡的威胁如此真实、如此迫近!
凌夜瞳孔缩成针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吼——!”
他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低吼,被压制到极限的力量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Level 1.5的阈值!并非狂暴的爆发,而是高度凝聚的、源自本能恐惧和那丝奇异共鸣的——一道极其黯淡、却带着绝对“否定”与“沉寂”意味的阴影波纹,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嗡!
柯正峰的影像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剧烈晃动、扭曲,随即猛地碎裂、消失!
周围的幻象瞬间崩塌!
纯白囚室重新出现。
凌夜瘫倒在地,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脖颈上的项圈发出刺耳的、持续的超标警报,惩罚性的电流再次袭来,带来熟悉的痛苦。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刚刚……那是什么?
那不是他之前练习的任何一种技巧。那更像是一种……基于极致恐惧、守护意念和胸针那丝温暖引发的……本能反击?一种蕴含着“沉寂”与“否定”力量的……防御性波纹?
【训练中断。检测到未知能量反应模式。等级:Level 2.1。记录分析中。】电子音冰冷地响起,带着一丝探究。
凌夜心中一惊!还是超标了!而且产生了未知反应!
但预想中更严厉的惩罚并未立刻到来。
短暂的沉默后,电子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心锥”部门备注:应激反应数据采集丰富。出现意料之外的适应性变异趋势。建议观察后续发展。临时阈值下调解除。恢复至Level 2。】
项圈的警报声和惩罚电流停止了。
凌夜愣在原地,喘息渐渐平复。
这就……结束了?不仅没有受罚,反而解除了限制?就因为那意外的“未知能量反应”?
“心锥”部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似乎更感兴趣的是他身上的“变量”和“意外”,而不是严格的纪律?
就在这时,那个神秘的记录员声音,再次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地切入,仿佛信号极其不良:
“干得……好……‘心锥’……需要……‘异常’……证明……价值……‘钥匙’……小心……他们……要利用你……打开……”
声音彻底消失,带着一阵杂乱的忙音。
凌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消化着这短暂却惊心动魄的训练和那条残缺的警告。
“心锥”需要“异常”来证明价值?
“钥匙”……他们要利用他打开什么?
人性的复杂与科技的冰冷在此交织。他意识到,ANMR内部绝非铁板一块,而他自己,在这漩涡中,似乎意外地找到了一种危险的……平衡点。
而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否定”波纹,或许会成为他新的底牌。
试炼暂时结束,但更深层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