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泼洒在“魅影”会所的顶层包厢。
沈彻指尖夹着燃了半截的雪茄,猩红的火光明灭间,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戾气。刚结束的交易出了纰漏,三个叛徒的血还没从地毯上擦净,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昂贵香水混合的诡异气息。
“处理干净。”他开口,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尾音却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天气。
属下噤若寒蝉地应着,没人敢抬头看这位沈氏家族的继承人——外界称他“疯犬”,说他嗜血、暴虐,为了巩固地位,连亲叔叔都能送进地狱。
只有站在阴影里的那个身影,始终维持着笔挺的站姿。
林砚穿着一身纯黑西装,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手腕。他面无表情,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既不看地上的狼藉,也不看沙发上的沈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是沈彻的贴身保镖,三个月前被沈老爷子“送”来的。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他身手狠戾得不像正常人,曾在三十秒内放倒八个持枪的杀手,且全程没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林砚。”沈彻忽然开口,吐出的烟圈缓缓飘向对方。
林砚应声上前一步,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沈先生。”
“跪下。”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属下们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沈彻最享受看别人屈服的样子,尤其是这种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人。
林砚没动。
沈彻挑眉,雪茄在烟灰缸里碾了碾,发出刺耳的声响:“听不懂?”
下一秒,林砚的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依旧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跪下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沈彻笑了,那笑容却没达眼底。他喜欢这种绝对的掌控感,却又厌恶林砚这副毫无波澜的样子。他像个精致的人偶,完美,却没有活气。
“抬起头。”沈彻命令道。
林砚依言抬头,目光与沈彻对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最深的寒潭,吞噬掉所有光线。
沈彻忽然觉得无趣。他伸手,用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指挑起林砚的下巴,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林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平稳得没有起伏:“我的命是沈先生的。”
“呵。”沈彻松开手,嫌恶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倒是比那些只会摇尾巴的狗听话。”
他站起身,踩着地毯上未干的血迹,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璀璨得像打翻了的珠宝盒,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翳。
“从今天起,住我隔壁。”沈彻背对着他,“寸步不离。”
林砚应了声“是”,依旧是那副没有感情的语调。
沈彻却忽然转过身,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盯着林砚的眼睛,像在寻找什么:“林砚,你就没有想做的事?没有想保护的人?”
林砚沉默了片刻,久到沈彻以为他不会回答。
“没有。”他说,声音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沈彻的耐心耗尽了。他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血腥味和雪茄味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很好。”沈彻笑了,笑容里带着疯狂的快意,“那你就一辈子做我的狗。我让你生,你就不能死;我让你死,你连骨灰都别想留。”
林砚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垂下眼,恢复了那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保镖姿态。
沈彻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像一个精致的囚笼,外表坚硬冰冷,内里却空无一物。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困在另一个更大的囚笼里,用杀戮和暴戾来掩饰骨子里的孤独?
他转身走向卧室,留下林砚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门关上的瞬间,林砚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没人看到,他藏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那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得灿烂的女孩。那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被沈老爷子拿捏的把柄。
他的世界早已在女孩消失的那天彻底崩塌,如今活着,不过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而沈彻,这个将暴虐刻进骨子里的男人,是他的狱卒,也是他唯一能接近真相的桥梁。
这场以囚禁为名的相遇,注定要在黑暗里,燃起无法扑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