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热意，卷着操场边的梧桐叶，斜斜地撞在高二（3）班的窗玻璃上。林晚抱着一摞刚发的新书，指尖被烫得微微蜷缩，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靠窗第三排的空位上——那是她今天刚分到的座位。
文理分班的混乱还没彻底散去，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写着临时班委名单，“班长：陈倦”几个字写得笔锋利落，像他本人一样，带着种清爽的距离感。林晚低头把书放进抽屉，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桌角的凸起，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传来男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质感。林晚回头时，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里。陈倦就站在她身后，白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干净的手腕，手里还拿着刚收齐的英语作业。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林晚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不算温和，却也没有不耐烦。
“没、没事，谢谢。”林晚赶紧低下头，把最后一本数学课本塞进抽屉，心脏却没来由地跳快了半拍。她认得他，陈倦，理科年级第一，篮球社的主力，是那种走在走廊里会被女生悄悄议论的男生。没想到会和他同班，还是前后桌。
上课铃响时，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把课本翻到第三页，我们先复习函数单调性。”
林晚在抽屉里翻了三遍，指尖越来越凉——她的数学课本，不见了。
开学第一天的忙乱里，她明明记得把课本放进书包了。林晚的后背开始冒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边缘，眼看着老师的目光扫过来，她几乎要把脸埋进臂弯里。
就在这时，一本蓝色封皮的数学课本突然从头顶递过来，轻轻落在她的桌面上。
“用我的。”
又是陈倦的声音。林晚抬头，看见他已经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正低头翻开，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落下一小片阴影。他的课本扉页上，用黑色水笔写着工整的名字，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列着几个常用的函数公式，字迹和黑板上的班委名单如出一辙。
“那你……”林晚捏着课本的边角，声音细若蚊呐。
“我记笔记就行。”陈倦没回头，只是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快翻页，老师要讲例题了。”
林晚赶紧翻开课本，纸页间飘来淡淡的薄荷味，像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她低着头，假装认真看题，余光却忍不住往身后瞥——陈倦的笔记本上已经开始写解题步骤，字迹比扉页上的更潦草些，却依旧整齐，每一步推导都标着清晰的序号。阳光落在他的笔记本上，把“f(x)”的曲线照得暖融融的。
一节课过得格外慢。林晚攥着那本不属于自己的课本，总觉得指尖发烫，连带着老师讲的函数图像都变得模糊起来。下课铃响时，她立刻把课本合起来，转身想还给他，却发现陈倦已经被几个男生围住，正说着篮球赛的事。
她犹豫着把课本放在他的桌角，刚要转身，就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哟，陈大班长这是在给谁献殷勤啊？”
林晚回头，看见苏曼站在陈倦桌旁，手里转着一支粉色的笔，笑容甜甜的，眼神却往林晚这边扫了扫。苏曼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长发卷卷的，说话总是带着点娇俏的调子，和谁都能很快熟络起来。
陈倦从男生堆里转过头，看见桌角的课本，随手拿起来递给林晚：“下次别忘带了。”
“谢谢。”林晚接过课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陈倦你也太偏心了吧。”苏曼笑着凑过来，故意提高了音量，“上次我忘带笔记本，问你借你都没理我呢。”她说着，眼睛却看向林晚，带着点微妙的审视。
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晚身上，她的脸更烫了，手指紧紧捏着课本边缘，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当时同桌有多余的。”陈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视线从苏曼脸上移开，落回林晚身上时，似乎柔和了一点，“下次记得检查书包。”
林晚赶紧点点头，转身逃回自己的座位，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把脸埋在臂弯里，听见身后苏曼还在和陈倦说笑，那些笑声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心上。
午休后的大扫除，林晚被分到擦窗户。她踮着脚尖够窗玻璃顶端的灰尘，校服袖子滑下来，露出细瘦的胳膊。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块潮湿的抹布突然从旁边伸过来，轻松擦过了她够不到的地方。
林晚愣了一下，转头看见陈倦站在她身边，手里还拿着另一块抹布。他没看她，只是专注地擦着玻璃，侧脸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我来吧。”他说。
“谢、谢谢。”林晚赶紧退开一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递过来的抹布边缘，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她像触电一样缩回手，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陈倦似乎也察觉到了，擦玻璃的动作顿了顿，耳尖也悄悄泛起一点粉色，但他很快转回头，继续擦玻璃，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教室里的喧闹声好像被隔远了。林晚站在原地，看着陈倦认真擦玻璃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本带着薄荷味的数学课本，忽然觉得，这个兵荒马乱的开学日，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她没注意，教室后排的苏曼正抱着一摞作业本，远远地看着这边，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转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放学时，林晚在走廊里整理书包，不小心把速写本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时，一只手比她更快地拾起了本子。
是陈倦。
他把速写本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林晚抬头时，看见他的目光落在速写本的封面上——那是她画的校园角落的夕阳，笔触轻轻软软的。
“画得很像。”他轻声说，眼神里带着点认真的暖意。
林晚的心跳又乱了节拍，接过本子时几乎是抢过来的，慌慌张张地说：“谢、谢谢。”说完就抱着书包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跑出教学楼时，九月的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林晚停下来，靠在梧桐树上喘气，低头翻开速写本，指尖划过那页夕阳的画。刚才陈倦说“画得很像”时的样子，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咬着唇，在空白的页脚轻轻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了一行极小的字：
“九月的风，好像有点甜。”
风又起，卷着树叶掠过她的脚边，像是在回应这个藏在纸页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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