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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狭路

无言姓名

八月的风,像是一块快被汗水浸透的毛巾,裹挟着夏末最后一丝顽劣的燥热,贴在每一个匆忙穿行于校园中的身影。

重华附中高二开学第一天,教学楼的喧嚣绝非普通的吵闹。

那是一锅热油泼入了冷水,是积压了整整两个月的精力、八卦、以及对未知年级的亢奋,在每一条贴满瓷砖的走廊、每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轰然炸开,声浪几乎要掀翻教室陈旧的天花板。

喧嚣是他们的,躁动也是他们的。

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另一边,李淮南靠在行政楼背面那条几乎被遗忘的消防楼梯拐角。后脊骨硌着冰凉粗糙的水泥墙面,细微的痛感反而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他指尖夹着的劣质香烟,以缓慢而固执的速度燃烧,一点猩红在昏暗中明灭不定,如同他此刻难以平息的心绪。辛辣的烟雾被深深吸入肺腑,再带着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无名火缓缓呼出。

转学第一天。

他舌尖无声地碾过这几个字,像尝到了铁锈味。这什么破地方。吵,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血管里那点与生俱来的暴戾因子蠢蠢欲动,渴望着找一个出口。

就在这片由烟雾和孤僻构建出的短暂宁静里,楼梯下方传来了脚步声。

不紧,不慢。一步步,清晰,稳定,甚至带着点刻意丈量过的节奏感,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由远及近,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朝他所在的方位逼近。

不是教导主任那种虚张声势的皮鞋跺地,也不是逃课学生慌不择路的凌乱奔跑。

这脚步声太过从容,从容得令人不适。

李淮南没动,只是懒洋洋地撩起了眼皮,目光厌厌地投向声音来处。

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双白色板鞋。刷洗得过分干净,鞋边洁白得甚至有些刺眼,不见一丝折痕或污渍,透着一股近乎死板的规整。

视线往上,是熨烫得笔挺、毫无褶皱的校服长裤,妥帖地包裹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再往上,是同样规整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端,严丝合缝地抵着喉结,连袖口都扣得一丝不苟。

最后,是一张脸。

肤色是缺乏血色的冷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纤薄的细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颜色极深,像两潭望不见底的寒水,不起丝毫波澜。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被条条框框精心束缚过的冷气,是江燃这种活在规则边缘的人本能排斥的那种——好学生的、优等生的、令人窒息的模板式存在。

李淮南认识这张脸。

就在一小时前,教学楼入口最显眼的光荣榜上,顶端那张放大的一寸照,底下打印着宋体加粗的名字:

沈确。

旁边总分栏那个高到离谱的数字,几乎带着实质性的嘲讽意味,刺得他当时就不耐烦地别开了眼。

沈确在他面前两步远的台阶下站定,这个距离刚好维持在一个既不亲近又不算疏远的社交尺度上。

他没什么表情,目光先是落在李淮南指间那点即将燃尽的猩红上,停留了半秒,像是在完成某种确认,然后平静地移开,重新落回李淮南的脸上。

寂静如同粘稠的液体,迅速填满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只剩下烟草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呲啦”声,像生命在缓慢流逝。

李淮南极其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

好学生也他妈的多管闲事?跑来这种地方彰显存在感?他深吸一口烟,准备将最后那点烟蒂摁灭在墙上,然后让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立刻滚蛋——

“叫声老公听听。”

声音平铺直叙,音色偏冷,像手术刀片划过冰面,清晰、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或情绪掺杂。然而内容却很瞠目结舌,荒谬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核弹。

李淮南夹着烟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烟灰簌簌落下。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熬夜导致的耳鸣或者幻听。

他眯起眼,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凿穿对方脸上那副镜片,死死盯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挖掘出一丝一毫玩笑、戏弄、或者恶作剧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张脸平静得可怕,冷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或者讨论今天食堂的菜谱。

仿佛那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极致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那点残存的不耐烦。

李淮南几乎是气笑了,一种被彻底冒犯却又因对方荒诞程度而觉得滑稽的扭曲笑容在他嘴角扯开。

他猛地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慵懒地、带着十足挑衅意味地,将浓郁的白色烟雾直直朝沈确的脸吹拂过去。烟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短暂的视线交锋,也暂时隔绝了那双令人不适的冷静眼眸。

“呵,”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嗤笑,嗓音被烟草熏得粗糙,每个字都裹着毫不掩饰的恶劣和驱逐,“耳朵聋了?全校都知道老子最烦死gay了。”

烟雾渐渐散开,他看清沈确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极轻微地眨动了一下,又或许那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那张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识相点,”

李淮南将烟蒂狠狠碾熄在斑驳的墙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他肩背发力,离开倚靠的墙面站直身体。身高带来的优势让他得以居高临下地睨着台阶下的沈确,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像冰碴子降落一般,“离、我、远、点。”

说完,他不再看对方任何反应,径直迈步下楼。经过沈确身边时,坚硬的手肘毫不留情地撞开那看似单薄却站得笔直的肩膀,力道不轻。那截被丢弃的烟头可怜地瘫倒在角落,依旧逸散着一缕苟延残喘的青烟,散发着劣质烟草的呛人气息。

沈确被撞得身形微晃了一下,但脚步没有移动。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嚣张离去的背影。楼梯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空气中顽固残留的烟草味,以及肩膀上被撞击后隐隐传来的细微痛感。

他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自己刚才被撞到的 肩胛处,那里校服布料起了一道轻微的褶皱。他抬起手,用指尖仔细地将那点褶皱拍平,动作轻缓得像在拂去一粒不存在的尘埃。

眼底最深的地方,有什么极细微、幽暗的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如同错觉,仿佛根本不存在般。

……

三周的时间,足够新的生活轨道初步成型,也足够某些阴暗处滋生的流言蜚语,借助现代通讯的东风,以野火燎原般的速度疯长蔓延。

重华附中的匿名贴吧里,一个标题飘红加精的热帖被顶到了最顶端:《深度爆料!实锤!高二那位冰山学神夜夜翻墙,目的地竟是校外那家破旅馆?!有图有真相!》

主楼写得绘声绘色,堪比霸总喜欢小三的小说开场。发帖人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以及多位“目击者”不止一次在深夜时分,亲眼看见那位以冷静自律、成绩逆天闻名全校的年级第一沈确,如同换了个人般,身手利落地翻越学校东侧的矮墙,然后目标明确、熟门熟路地钻进对面巷子里那家招牌半掉不掉、看起来随时有可能会倒闭的“安心旅社”。

下面附了几张高糊照片,拍摄时间显然都是夜晚,虽然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那道清瘦挺拔、穿着重华附中校服的身影,以及旅社门口那盏电路接触不良、兀自闪烁挣扎着的残破霓虹招牌,散发出一种暧昧又破败的气息。

楼已经盖了几百层,回复刷新速度快得惊人。

“卧槽????我瞎了?真的是沈确?他晚上不刷五三不去竞赛班跑来这地方干嘛?”

“人设崩塌现场?高冷学神私下玩得这么野??”

“等等!兄弟们重点歪了!那破旅社隔壁是不是那个老瘸子开的黑台球厅?我记得高二那个校霸……就那个谁,李淮南!是不是天天泡在那儿?”

“??????信息量过大我CPU干烧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不能吧……一个清冷学霸,一个臭名校霸,这特么是磁铁正负两极啊!现实版彗星撞地球?”

“赌五毛,肯定是P图!学神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楼上+1,沈确那种人眼里除了公式和分数还有别的?”

“可是照片不像假的啊……而且不止一个人说看到了……”

“蹲后续!求更多猛料!”

流言都在猜测、质疑和兴奋的添油加醋中愈演愈烈,发酵出的离奇版本越来越多,终于不可避免地,钻进了年级主任赵晋——学生私底下赠予外号“赵阎王”的耳朵中。

赵阎王人如其名,治校风格以铁腕和严苛著称,最恨歪风邪气,尤其见不得他重点关注的、有望冲击省状元的好苗子有丝毫行差踏错的迹象。

得知消息的当晚,熄灯铃响过不到半小时,一道蕴含着怒火的身影就打着一束强光手电,如同探照灯般杀气腾腾地直扑学校东侧墙根。

手电光柱如同审判之剑,凌厉而粗暴地扫过斑驳的墙头、杂草丛生的地面,最后猛地一定,死死定格在旅社侧面那道狭窄锈蚀、几乎沦为摆设的外置消防楼梯上。

两个身影正挨得极近,蜷坐在冰凉硌人的铁质楼梯上,中间摊开一本厚得能当凶器的册子。其中一个背影清瘦端正,不是沈确又是谁!

赵主任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天灵盖,血压能瞬间爆表。他手电光毫不客气地狠狠打过去,如同舞台追光,将两人彻底笼罩,一声酝酿着风暴的暴喝炸响在寂静的夜空:“沈确!你们大晚上干什么呢!”

坐在沈确旁边那个身影被光刺得动了动,极其不耐烦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写满困倦和嚣张的俊脸,嘴角还残留着一小块可疑的、已经结痂的破口——正是李淮南。他眯着眼适应强光,眉头拧得死紧,满脸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别来惹老子”的戾气。

沈确的反应却平静得近乎诡异。他只是抬起手臂,稍稍遮挡了一下刺目的光线,另一只手里还随意地夹着一支中性笔,笔尖精准地点了点摊开的那本《高中物理竞赛难题集萃》的某一页,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甚至隐约透出一丝思路被打断的不悦:“赵主任?我们在探讨学习。”

“探讨学习?”赵主任气得手里的电筒都在微微发抖,光柱在空气中乱晃,“跑这种地方?!深更半夜?!翻墙出来探讨学习?!”

他锐利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李淮南嘴角的伤和那副桀骜不驯的表情,又扫过沈确那一身即便在此刻也依旧无可指摘的整齐,“探讨到脸上都挂彩了?!沈确,你当我三岁小孩?!”

李淮南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别开脸,懒得搭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沈确推了一下鼻梁上略微滑落的眼镜,镜片在冷白的手电光线下反射出两块模糊的白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他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听不出半点心虚:“这里足够安静,远离宿舍区的干扰。有些高难度的思维碰撞,需要特定的环境和……刺激,才能突破瓶颈。”他顿了顿,目光瞥向李淮南的嘴角,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至于他的伤,是刚才探讨一道力学综合题时,双方观点出现激烈分歧,情绪一时激动下的……意外。物理层面的,很小的事。”

他说得太过理直气壮,逻辑看似无懈可击,再配上那张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写满了“诚信可靠”和“理性冷静”的脸,硬是让憋了一肚子火准备兴师问罪的赵阎王噎在了当场,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色铁青。

手电光下意识地在那本写满了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公式和演算过程的习题册上来回扫射,似乎想照出什么隐藏的违禁品,最终却只照见了更多令人头痛的数学符号。

“胡闹!简直是胡闹!”赵主任憋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咆哮,“立刻!马上!给我滚回宿舍去!再让我抓到一次,不管你们是在探讨学习还是探讨地球毁灭,统统记过!听见没有!”

说完,他像是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这诡异的场面气出脑溢血,猛地一甩手电,踩着沉重又愤怒的步子,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拐角。

强光远去,周遭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远处马路偶尔驶过的车灯微弱地映亮一片模糊的轮廓。

李淮南低低地骂了一句极脏的“操”,猛地站起身,发泄似的狠狠踢了一脚旁边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夜空中传出老远。“探讨学习?呵,亏你这瞎话能张口就来。”

沈确慢条斯理地合上那本厚重的习题册,发出轻微的“啪”声。他没接话,只是微微侧过头,在浓稠的昏暗里,无声地看了李淮南一眼。那眼神被夜色和镜片模糊,复杂难辨。

……

又一周后。夜更深。

安心旅社那间最为廉价、窗户对着隔壁墙壁的窄小标间里,空气闷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老旧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费力地运转着,却似乎只是在搅动一室燥热。一盏瓦数极低的昏暗床头灯是唯一的光源,在泛黄的墙纸上投下大片模糊的阴影,勉强照亮了床上摊开的习题册和散落得到处都是、写满了凌乱演算过程的草稿纸。

沈确刚冲完澡出来,黑发半湿,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身上带着旅社提供的、廉价的、香精味刺鼻的沐浴露气息。他坐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指尖点着摊开册子上那道被反复圈画、几乎要戳出洞来的物理竞赛题,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这里,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联立。关键点是受力分析,摩擦力的方向需要再精确确认。套用斜碰撞模型,但要考虑非弹性损耗。”

他的语调冷静得像AI,逻辑清晰,步骤分明,每一个拆解都精准无误,却也冰冷得毫无温度。

旁边的李淮南状态截然不同。头发被他自己抓得凌乱不堪,眼底布满了熬夜和焦躁熬出的红血丝,死死盯着纸上那些如同鬼画符般的公式和图形,下颚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咬肌微微抽动。他猛地一把抓过一张空白的草稿纸,握着笔像是握着凶器一样用力划拉,笔尖几乎要戳穿纸背,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几分钟后,他猛地将笔狠狠摔向地板!

“不对!妈的!根本不对!算不出来!”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像一头被无数无形锁链困死在笼中的暴躁野兽。连日来的挫败感、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以及被这道题反复折磨的烦躁积压到了临界点,太阳穴针扎似的突突作痛,几乎要炸开。

沈确停下了讲解,沉默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同古井深潭,没有催促,没有不耐,也没有丝毫同情。这种绝对的、理性的沉默,在此刻的李淮南看来,比任何尖锐的嘲讽都更具压迫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高高在上的指责,冰冷地映照出他的无能狂怒。

这种沉默彻底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

李淮南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骇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沈确,那眼神凶狠、暴戾,像是濒临绝境的野兽,要将眼前这个始终冷静、始终游刃有余的人剥皮拆骨,生吞入腹。

所有压抑的怒火、不甘、挣扎、以及被这道破题反复践踏自尊后产生的近乎崩溃的无力感,在这一刻轰然决堤,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他猝不及防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了沈确微敞的浴袍前襟!力道之大,指节瞬间泛白暴起。他猛地发力,将毫无防备的沈确狠狠地掼撞向身后坚硬的木质床头板!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房间内炸开,震得床头那盏昏灯似乎都跟着晃了晃。

沈确猝不及防,被撞得闷哼一声,鼻梁上滑落的细边眼镜彻底歪斜,挂在一只耳朵上,摇摇欲坠。但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试图推开李淮南,只是在那瞬间绷紧了身体,透过歪斜的镜片,沉默地看着上方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赤红的眼睛。

“你他妈……”李淮南的声音是从剧烈颤抖的齿缝里硬挤出来的,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滚烫地砸向沈确,“是不是就等着……是不是早就等着看老子笑话?!啊?!这道题……这道他妈的破题……”

他喉咙剧烈地上下滚动,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渗出来,攥紧沈确衣襟的手指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手背上青筋虬结。那根紧绷了太久、承受了太多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滚烫的、不受控制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冲出通红的眼眶,大颗砸落,迅速洇湿了沈确颈窝处微凉的皮肤,那温度烫得惊人。

他哽咽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几乎是彻底崩溃地,将滚烫的、被汗水浸湿的额头死死抵上沈确微凉的锁骨凸起处。

所有强撑的盔甲和尖刺在这一刻碎成齑粉,只剩下最 raw 的狼狈和绝望。破碎不堪的声音混合着灼人的湿意,求饶般狠狠撞进沈确的耳膜。

“别再用这题折磨我了……”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空气凝固,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哽咽和粗重的喘息声。

最后那两个几乎被揉碎、碾烂、沾满了泪水和绝望的字眼,终于颤抖地、含糊不清地、从牙关深处逸了出来,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如 同 陨石坠落。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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