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暖气开得很足,韶末末裹着柔软的浴袍坐在沙发上,指尖还残留着泳池水的寒意。
佣人送来的姜茶温吞地暖着胃,可她脑子里的乱麻怎么也捋不清。
原主的记忆像劣质电影片段反复闪回,在各种宴会上刁难江入念,往她的咖啡里加芥末,甚至偷偷剪坏过她参加设计比赛的作品。
那些恶意尖锐又幼稚,此刻却让她浑身发冷。
“叩叩。”
门被轻轻敲响,不等回应就被推开。
郤只朝斜倚在门框上,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宴会上的疏离。
“韶小姐倒是让我意外。”他走进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响。
“我以为你会看着她沉下去。”
韶末末攥紧浴袍带子,喉头发紧:“卻总说笑了,杀人是犯法的。”
“哦?”郤只朝挑眉,走到她面前弯腰,视线与她平齐。
他的睫毛很长,阴影落在眼底,“可刚才推她的力气,不像怕犯法的样子。”
呼吸瞬间停滞。
韶末末猛地后靠,撞在沙发扶手上:“我没有……”
“是原主的执念,对吗?”他突然直起身,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就像你现在控制不住,想撕碎我这张脸的冲动。”
韶末末瞳孔骤缩。
原主记忆里最汹涌的情绪,正是对郤只朝求而不得的疯狂,以及对他注视江入念时的滔天恨意。
“你……”
“我知道你不是她。”郤只朝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重新喧嚣的宴会,“从你刚才救人时,眼神里没有原主那种‘毁掉她就能得到我’的蠢相开始。”
他转过身,指尖摩擦着空无一物的手腕:“三个月前,她为了逼我见她,在公司楼下割腕。血染红了白裙子,眼神却像盯着猎物的狼。可刚才你跳进泳池时,眼里只有慌乱。”
韶末末的心跳得像要炸开。
这个男人到底知道多少?
“别紧张。”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我对谁占了她的身体没兴趣。但你既然来了,就得守规矩。”
“什么规矩?”
“替她活着,”郤只朝的声音冷下来,“但别再动江入念。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对她动手,我不介意让‘韶末末’彻底消失。”
门被带上时,韶末末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她望着窗外的灯火,突然明白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谁是女主谁是女配,他只是在维护自己划定的“所有物”——江入念是他默许可以存在的风景,而原主是必须圈养的疯狗。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发件人备注是江入念。
韶末末盯着屏幕,忽然想起刚才江入念被扶走时,那双清澈又困惑的眼睛。
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句:对不起。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楼下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
她跑到窗边,看见郤只朝站在泳池边,脚边是摔碎的酒杯,深色液体在大理石地面蜿蜒开,像一滩凝固的血。
而他正抬头望着客房的方向,目光锐利如鹰。
韶末末猛地拉上窗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刚才那一眼太有穿透力,仿佛能透过玻璃、透过布料,直抵她藏在皮囊下的灵魂。
她瘫坐在地毯上,手机屏幕还亮着,“对不起”三个字像烙印,烫得她指尖发麻。
原主造的孽,凭一句道歉就能抹平吗?江入念会信吗?郤只朝那句“你不是她”背后,到底藏着多少算计?
窗外的喧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隐约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
韶末末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郤家的车正缓缓驶出大门,车后座的人影被夜色模糊,看不清是谁。
“应该是送江入念去医院了。”她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不必再想。
可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全是江入念沉入水中时,那双惊恐又绝望的眼睛。
客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管家。
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韶小姐,这是为您准备的换洗衣物。”管家的声音依旧平稳。
“先生说,您若是累了,可以在此休息。宴会结束后,会有人送您回家。”
韶末末抬头,想问些什么,却见管家已转身离开,脚步轻得像从未出现过。
她拿起那套衣服,是香奈儿的套装,料子柔软,价格不菲——典型的原主会喜欢的风格。
可她摸着布料,只觉得陌生。
就像穿进这具身体,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处处都是错位的荒诞。
凌晨两点,宴会彻底散场。
佣人来敲门时,韶末末正坐在沙发上发呆,浴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
“韶小姐,车备好了。”
她跟着佣人穿过空旷的客厅,水晶吊灯的光芒黯淡了许多,香槟塔早已撤去,只剩下散落的花瓣和杯底残留的酒渍,像一场盛大狂欢后的残骸。
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回头。
郤只朝还坐在吧台边,背对着她,手里的威士忌只剩小半杯。
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孤独得像幅默片。
“卻总不休息吗?”鬼使神差地,她问了一句。
男人没回头,声音混着冰块碰撞的轻响传来:“你该关心的是,下次见面,还能不能控制住原主的爪子。”
韶末末攥紧手心,转身快步走出大门。
车里的暖气很足,司机沉默地开着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被拉散的色块。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江入念的号码,这次是条长信息: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前……你也不是真的想伤害我吧?医生说我没事,谢谢你。还有,郤总让护士转告我,明天不用去公司上班,给我放了假。”
韶末末盯着信息看了很久,忽然笑出声。
江入念太善良了,善良到愿意给“恶”找借口。可郤只朝那句“放了假”,是关心,还是……警告?
车停在韶家别墅门口时,天边已经泛白。
她推开车门,冷风灌进领口,让她打了个寒颤。
玄关的灯亮着,管家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先生和夫人留了话,让您醒了去书房一趟。”
韶末末心里咯噔一下。
原主的父母对她向来严厉,昨晚在郤家宴会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恐怕少不了一顿训斥。
她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楼梯。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电流的滋滋声,几秒后,响起郤只朝低沉的嗓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忘了告诉你,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公司一趟。”
韶末末愣住:“做什么?”
“给江入念当助理。”他轻笑一声,“既然这么‘关心’她,不如贴身看着。”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刺得她耳膜疼。
韶末末站在楼梯口,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觉得,这场穿越,或许比她想象的要麻烦得多。
原主的剧本早已脱轨,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