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只因为,路的尽头,有他无法割舍的微光。”——《暮色沉钟2》
日子在消毒水气味、篮球撞击声和向日葵的明黄中无声滑过。初秋的凉意渐深,行道树的叶子边缘染上了些许焦糖色。
球胜狼依旧在每周五的傍晚出现,雷打不动。训练结束,关灯,锁门,步行至那家花店,挑选最新鲜饱满的向日葵。医院六楼的护士们早已习惯了这个沉默而英俊的“向日葵先生”,偶尔有年轻护士鼓起勇气搭讪,也只得到他礼节性却疏离的点头。
他与豹妹在医院楼下的粤菜馆又吃过两次饭。气氛依旧微妙,但豹妹收起了大部分的尖刺,更多时候是沉默地观察着他。球胜狼则维持着那副冷硬的外壳,只是眼底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些,像一层擦不掉的灰。
他依旧只敢在病房里停留十分钟。插花,摆弄,偶尔会极其短暂地、飞快地瞥一眼病床上那张安静的脸庞,目光像被烫到般迅速移开。更多时候,他只是专注地看着那些向日葵,仿佛它们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安全的连接点。花瓶旁,渐渐堆叠起几本篮球战术分析笔记——是他带来的,有时会低声念上几段,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完成一项仪式。
豹妹撞见过几次他念笔记的样子。他侧对着病床,夕阳的余晖勾勒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眼神专注得近乎空洞,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角落。那一刻,他身上透出的那种近乎献祭般的孤独感,让豹妹心头堵得发慌。她默默退了出去,没再打扰。
某个周三的下午,异常忙碌的训练结束得晚了些。 球胜狼冲完澡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他匆匆赶往花店,却发现店门紧闭,玻璃窗内一片漆黑。门口挂着“今日盘点,提前打烊”的牌子。
他站在紧闭的店门前,愣住了。晚风吹过空荡的街道,带着刺骨的凉意。怀抱着篮球的手臂肌肉微微发紧,一种巨大的、空落落的恐慌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没有向日葵了。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砸进他死水般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原地站了很久,目光茫然地在街道两侧搜寻。最终,他走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冷白的灯光下,货架上的花束区只有寥寥几束包装俗气的康乃馨和几枝孤零零的、花瓣有些蔫掉的粉玫瑰。他犹豫了几秒,最终拿起了一束小小的、用玻璃纸包着的……小雏菊。纯白色的花瓣,嫩黄的花蕊,看上去干净又脆弱。
当他带着这束格格不入的小雏菊出现在病房时,值班的护士都有些惊讶。豹妹也在,正用温热的毛巾给姐姐擦拭手臂。她抬头看到他手里的花,眼神复杂地闪了闪。
球胜狼没有解释,沉默地走到床头柜前。他没有替换掉花瓶里上周那束已经彻底枯萎、花瓣零落的向日葵,而是将枯萎的花小心地取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他打开玻璃纸,将那一小束雏菊插进空花瓶里。动作依旧细致,但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色的雏菊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单薄、渺小,甚至有些可怜。
“今天……花店关门了。”他终于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干涩沙哑。
豹妹看着他略显仓促地整理花枝的背影,看着他紧绷的肩线,看着他小心翼翼避开病床的视线……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鼻尖。她别过头,用力眨了眨眼,压下那股湿意。
原来,没有向日葵,他会如此慌乱。原来,那束花,早已不是简单的探望,而是他维系自己摇摇欲坠世界的唯一绳索。
日子继续向前。 深秋的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在训练馆的窗户上,发出簌簌的轻响。球胜狼的训练强度有增无减,仿佛要将所有无处宣泄的情绪都燃烧在球场上。紫太狼看着他在练习赛中一次次不要命地冲刺、抢断、倒地,眉头越皱越紧。
“队长,你该休息了。”在一次球胜狼为了救球重重撞上广告牌后,紫太狼忍不住上前拦住他,“这样下去不行。”
球胜狼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眼神却固执地望向篮筐:“再来一组。”
然而,身体的疲惫终究无法完全掩盖。一天深夜,他从医院出来,刚走到公交站,一阵剧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胃部传来尖锐的绞痛,他踉跄一步,猛地扶住冰冷的站牌柱,弯下腰干呕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模糊的车流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冰凉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