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草原康复中心独立复健室,黄昏
夕阳将落地窗染成熔金。豹姐单手撑着平衡杠,左膝厚重的护具在光滑地板上投下笨拙的暗影。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每一次尝试弯曲膝盖,剧痛都让她的指尖掐进金属杠里。
球胜狼站在三步之外,像一尊绷紧的守护神。他的目光锁住她每一个细微的颤抖,喉结无声滚动,垂在身侧的手掌几次蜷起又松开——那是无数次想扶住她,又强行按捺的本能。
“呼……”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后,豹姐脱力般靠在平衡杠上,胸口剧烈起伏。挫败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她闭上眼,咬住下唇。
脚步声靠近。带着熟悉的、混合着汗水与薄荷的气息。
“休息。”球胜狼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一块干燥温热的毛巾被递到她眼前。
豹姐没接毛巾。她忽然睁开眼,浅金色的眸子直直撞进他眼底深处,带着一丝疲惫,一丝倔强,还有……洞悉一切的锐利。
“球胜狼,”她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你还要躲多久?”
球胜狼浑身一僵,递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他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却被她牢牢锁住。
“从我能坐起来开始,你替我擦脸、梳头、读杂志,甚至抱我上下轮椅……”豹姐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敲打在他心防上的重锤,“你看着我的眼神……和看‘朋友’的眼神,不一样。”
球胜狼的呼吸陡然急促,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血色。他想后退,脚下却像生了根。
“我昏迷的时候,听到了。”豹姐向前倾了倾身体,缩短了那本就危险的距离。她身上淡淡的药味和汗味,混合着她独有的气息,冲击着他的感官。“听到你念战术时模仿我的语气,听到你插花时指尖的颤抖,听到你对着我说‘要快点好起来’时……声音里的哽咽。”
球胜狼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他以为深埋于黑暗、无人知晓的狼狈与深情,被她如此平静地、赤裸裸地摊开在夕阳下!巨大的羞耻感和被看穿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别过脸,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豹姐不退反进,一只手忽然抬起,带着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紧握的拳头——那上面还有未愈的、砸墙留下的旧伤疤。“因为害怕?怕你的爱太沉重,会成为我的枷锁?怕我醒来,发现这份深情,会觉得……亏欠?或者……怕我根本承受不起?” 她的指尖带着电流,所过之处,激起他皮肤一阵战栗。
球胜狼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他退后一步,胸口剧烈起伏,黑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被戳中心事的狼狈、无处遁形的恐慌、还有深埋已久的、几乎要将自己焚毁的爱意!
“是!”他终于低吼出声,声音破碎而痛苦,压抑多年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我怕!我怕得要死!我怕你醒了会后悔!后悔认识我!后悔因为我才躺在那里那么久!我怕我的靠近会让你喘不过气!我怕……怕你根本不需要我这份……这份……”
他哽住了,那个沉重的字眼卡在喉咙里,烫得他心口发疼。他颓然低下头,高大的身躯在暖金色的夕阳里竟显得无比脆弱。
“怕我不需要你的爱?”豹姐替他说了出来,声音异常轻柔。她撑着平衡杠,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挪地,走到了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
球胜狼身体僵硬,垂着头不敢看她。
豹姐抬起那只没有支撑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捧住了他紧绷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猩红的眼底,清晰地映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
“球胜狼,”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撞进他心底,“看着我。”
“我躺在那片黑暗里的时候,唯一想抓住的光,不是愧疚,不是责任。”她指尖轻轻抚过他眼下的青黑,抚过他紧抿的、带着痛苦弧度的唇线。“是你笨拙的模仿,是你每周五固执的向日葵,是你不敢触碰又忍不住靠近的手……是那块沉默的石头,用自己快要碎掉的声音,一遍遍告诉我——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以为那是枷锁?那是我在深渊里,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绳子!”
球胜狼的瞳孔剧烈震颤着,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在他眼底轰然崩塌。
“所以,”豹姐踮起脚尖(受伤的膝盖让她动作不稳),不顾一切地拉近最后一丝距离,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唇,“别再躲了。”
她仰起脸,闭上眼,将自己的唇,带着豁出一切的勇气和无比清晰的答案,轻轻印在了他紧抿的、冰凉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