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探出领域的边界,触碰到那片苍白虚无的刹那,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空无”感顺着规则的丝线逆流而上,试图冻结我的意志。
但我已非昨日之我。
意识核心深处的“钥匙”微微旋转,一股更加本源的力量涌出,轻易化解了那虚无的同化。我的规则丝线如同最坚韧的触须,精准地缠绕住那块漂浮的、锈蚀的G.O.S.S.金属板。
“打捞。”意念微动。
领域边缘的“空间”规则被强行修改,产生一股柔和的吸力。那块巨大的金属板无声无息地滑入我的领域,哐当一声砸在刚刚“定义”出的冰冷地板上,震起一片不存在的尘埃。
它一进入领域,其本身携带的、基于“观测者”虚无规则和负面精神污染的能量签名,立刻与我的领域规则产生了剧烈的排斥!
金属板表面的暗红色污渍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憎恶与毁灭气息,试图污染周围被我定义出的纯净环境。领域的壁垒微微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若在之前,我或许需要费力地去净化、去转化。
但现在。
我只是“看”着它。
在我的“视野”中,这块金属板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无数细密的、代表着“坚固”、“锈蚀”、“能量残留”、“憎恶情绪”等等规则的丝线,以一种极其混乱、低效的方式强行编织在一起的聚合体。
粗糙。低劣。错误百出。
如同孩童拙劣的涂鸦。
一个冰冷的念头升起。
“拆解。”
言出法随。
领域内,代表“否定”与“分解”的规则丝线瞬间活跃起来,如同无数无形的、超微观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那块金属板能量结构的每一个薄弱点,每一个逻辑谬误之处!
嗤啦——!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规则层面的撕裂声!
那块巨大的、坚硬的金属板,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架的模型,瞬间垮塌、分解!
化作了最基础的、失去了所有“定义”的规则原材料——一片稀薄的、暗红色的、蕴含着混乱能量的雾气。
这些雾气本能地试图重新凝聚,却因为失去了核心的规则逻辑,变得茫然无措,只能在领域内无意识地飘荡。
然后。
“吸收。”
领域的规则如同张开了无数张无形的嘴,贪婪地吞噬着这些无主的规则原材料。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领域的边界向外扩张了微不足道的一丝。领域内“金属”的定义变得更加丰富、“能量”的储备略有增加、甚至对“负面情绪”这种抽象规则的抗性也提升了一点。
整个过程高效、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愉悦感。
一种掌控一切、吞噬一切、壮大自身的纯粹愉悦。
我沉浸在这种感觉中,目光投向了领域外其他漂浮的残渣。
下一块,是那几片“方舟-种子”的乳白色能量碎片。
打捞。拆解。吸收。
它们化作了更加精纯的、代表着“生命”、“秩序”、“庇护”规则的乳白色光尘,融入领域。领域的稳定性和“生命”侧规则的完整性得到了显著提升。周围墙壁的“渲染”变得更加细腻真实。
再下一块,是那丝“观测者”的暗数据流。
它极其狡猾,试图抵抗,甚至想反向入侵我的意识。
但在绝对的领域规则压制下,它那点冰冷的计算力显得可笑。
拆解。吸收。
它化作了纯粹的、代表着“虚无”、“计算”、“绝对规则”的暗蓝色冰晶碎片。领域的“虚无”侧规则得到增强,我对领域内能量的计算和控制精度提升了一个层级。
吞噬。消化。成长。
我的领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广阔、更加……“丰富”。
一种强大的、自身不断膨胀的实感,取代了最初的虚幻感。
我站在这片扩张后的领域中心,感受着体内随之同步壮大的、如臂指使的规则之力。百米方圆已扩展至数百米,原本粗糙的渲染变得精致,甚至开始自动衍生出简单的内部结构和能量循环。
如同一个自我完善的小世界。
而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就在这时——
“啧啧啧,吃相真难看啊,小不点~”
那熟悉的、带着慵懒戏谑的嗓音,突兀地在领域内响起。
我猛地抬头。
只见领域边缘,那片刚刚吞噬了“观测者”数据流、尚未完全稳定的区域,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白塔五条悟的身影,如同穿透一层无形的薄膜,悄无声息地迈了进来。
她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双手插在白色舰长服口袋里,歪着头打量着我以及我这片崭新的领域,苍蓝色的六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这才多久没见,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了?还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规则坟场里圈地自萌?”她绕着我看了一圈,手指抵着下巴,“嗯……味道变了多了。多了点……‘本地土特产’的腥味,还有点……‘过期罐头’的馊味?”
她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闯入我的领域?!
我体内的规则之力瞬间绷紧,领域的壁垒无声地加固,所有规则进入最高戒备状态。灰白视野锁定她,疯狂计算着她的能量签名和可能存在的弱点。
结果令人心惊。
她的存在,像是一个高度压缩的、极其复杂的规则集合体,其复杂程度远超我目前能解析的极限!她并非免疫我的领域规则,而是……兼容性极高?仿佛她本身就拥有更高层级的规则权限,我的领域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子集?
“放松点放松点~”她摆摆手,似乎觉得我的戒备很有趣,“姐姐我对你这小破鱼塘没兴趣。就是闻到这边动静挺大,过来看看哪个倒霉蛋……或者幸运儿,居然能在这‘基层’活下来,还混得人模狗样的。”
她的目光落在我意识深处那枚“钥匙”上,六眼微微眯起。
“哦?原来是捞到了这个?‘源初’那群老古董失败品里唯一还算有点意思的边角料……怪不得能支棱起来。”
她竟然认识“钥匙”?!
“你知道它?”我的声音依旧冰冷,规则之力蓄势待发。
“知道一点吧。”她耸耸肩,“一次失败的跨维度沟通尝试的副产物,一个微型的‘规则奇点’,能勉强锚定一小片‘真实’,代价是……嗯,反正不太适合正常生命体。”
她凑近了一些,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六眼仔细审视着我。
“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好像也不能算正常生命体了。有点意思,居然没被它同化掉,反而能利用它……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特别’一点,小不点。”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的兴奋。
“所以,你费尽心思闯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暗中调动领域规则,尝试解析她周身那层无形的、兼容性极高的规则防护。
“当然不是~”她后退一步,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
“提醒?”
“嗯哼~”她指了指头顶,虽然那里只有领域虚假的穹顶,“你在这里吞这些小垃圾,搞得动静是不小,但也相当于在黑夜里点了盏挺亮的灯。”
“‘观测者’那帮死脑筋,虽然蠢,但对这种规则层面的波动可是敏感得很。你拆了它们的‘心脏垃圾桶’,又吞了它们的数据流,它们的主系统估计已经注意到这个‘异常变量’了。”
“顺便一提,”她补充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源初’那边好像也有几个没死透的老家伙,对你这种‘野生’的、还拿着它们遗产的‘变异体’,恐怕也不会太友好哦~”
她的话,如同冰水,浇灭了我因吞噬壮大而产生的那一丝微弱愉悦。
“观测者”……“源初”……
它们迟早会找来。
“所以?”我问。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她反问道,歪着头,“继续留在这里,吞这些破烂,等它们找上门来?你这小窝棚可经不起正规军拆哦。”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那种惯有的、充满诱惑力的笑容。
“还是说……跟姐姐我走?”
“我知道几个还不错‘缝隙’,那边‘规则’比较松散,‘垃圾’也更高级一点,够你慢慢吃,慢慢长大。”
“至少,比在这里当活靶子强,对吧?”
她向我伸出手。那手上萦绕着淡淡的、更高层级的规则光辉。
又一个选择。
留在这里,固守这片初生的领域,面对即将到来的、无法预测的巨大风险。
或者,跟随她,逃离这片废墟,去往未知的“缝隙”,继续那吞噬与成长之路……
领域内一片寂静,只有规则缓慢运转的微鸣。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意识深处那枚沉默旋转的“钥匙”。
然后,缓缓地。
摇了摇头。
“不。”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白塔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六眼中的数据流停顿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
“哦?宁愿在这里等死?”
“不是等待。”我抬起手,感受着领域中流淌的、完全受我掌控的规则之力,目光穿透领域,望向那片苍白虚无的更深处。
“是吞噬。”
“然后,去找它们。”
我的意识锁定领域外,另一块更大的、散发着混乱能量的规则残渣。
规则丝线再次蔓延而出。
打捞。拆解。吸收。
领域再次轻微扩张。
我看向她,冰冷的意识中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清晰无比的目标和路径。
“告诉我,‘源初’的遗迹,或者‘观测者’的薄弱点,在哪里。”
白塔五条悟愣住了。
随即,她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小不点,你真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她笑够了,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六眼中闪烁着兴奋到极点的光芒。
“好啊!既然你想玩把大的,姐姐我就陪你玩玩!”
她屈指一弹,一道蕴含着大量复杂坐标和信息的数据流直接涌入我的意识。
“这是附近几个‘源初’废弃实验场和‘观测者’低级哨站的坐标!能量反应不错,够你吃一阵子了!”
“不过嘛……”她话音一转,笑容变得危险起来,“吃坏了肚子,或者被逮住了,姐姐我可不会来救你哦~”
“不需要。”我冰冷地回应,已经开始解析她给出的坐标。
“有魄力!”她赞赏地打了个响指,身体开始变得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那就……祝你好胃口咯,小怪物~”
“哦,对了,”在她彻底消失前,最后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认真的调侃,“尽量别死得太快……我还挺期待,你能把这潭死水……搅得多浑呢~”
白光一闪,她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领域内重归寂静。
只剩下我,和脑海中那一个个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狩猎坐标。
我抬起头,目光锁定最近的一个“源初废弃实验场”。
规则丝线在身后凝聚,化作一件冰冷的、流淌着光暗纹路的披风。
第一步。
踏出领域。
走向那苍白虚无。
走向我的……
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