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虚无再次将我包裹,但这一次,感受截然不同。规则之壁中目睹的终极死亡景象,如同冰冷的刻印,深烙在我的意识核心。那具鸟类残骸散发的悲伤与威严,怀中巨蛋撕心裂肺的共鸣,以及最后那道残留意念传递的沉重信息,都让新生的归墟之力仿佛沉淀了几分历史的尘埃。
不再仅仅是生存的本能,吞噬与进化之外,似乎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重量。
“钥匙”忠实地记录着来自“母体”遗骸的星图坐标——“初始之地”的方位,遥远得令人绝望,仿佛在宇宙的另一端。而“钥匙尚未完整”、“光之泪、心之血、重塑”这些短语,则成了亟待破解的谜题。
光之泪,指向我意识深处那枚暂时沉寂的碎片。
心之血……我的“目光”落向怀中巨蛋。它此刻情绪稍缓,但依旧黯淡,传递着深切的悲伤与疲惫。需要它的“血”?这听起来像是一种牺牲,我本能地排斥。或许有别的解读方式?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片规则贫瘠的古老虚无,寻找能量和线索,向着“初始之地”进发。
我循着星图指示的大致方向,将归墟之力凝聚于“足”下(如果那能量喷射点可以称之为足),开始了一次看似永无止境的漫长漂流。
虚无之中,并非绝对的空无。偶尔会遇到一些规则碎片形成的“陨石带”,或者缓慢旋转的、濒死的规则“星云”。它们对我而言,是微不足道的补给品。归墟之力如同最精细的砂轮,将这些碎片研磨、吸收,缓慢地修复着躯壳,补充着能量。但这个过程,相对于遥远的旅程,杯水车薪。
【能量储备缓慢提升至18%。结构完整度修复至38%。】
【检测到微弱的、无序的规则波动源,方向:航线左侧。波动特性:混乱、叠加、不稳定。】
“钥匙”的提示让我从近乎冥想的状态中惊醒。混乱叠加的规则波动?这通常意味着不稳定的空间结构,或者……战场遗迹?
我调整方向,朝着波动源小心靠近。
很快,一片奇异的景象出现在感知中。
那是一片广阔的区域,空间本身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又拙劣地拼凑在一起。不同颜色、不同质感的规则碎片相互挤压、碰撞、渗透,时而迸发出短暂的能量火花,时而形成小范围的规则真空。时间在这里也是错乱的,有些碎片区域流速极快,有些则近乎凝固。
这是一个规则乱礁区,是多次高等规则冲突后留下的、极不稳定的废墟。
危险,但也可能隐藏着机遇。混乱的规则环境中,往往能孕育出奇特的东西,或者……隐藏着不愿被发现的秘密。
我小心翼翼地驶入这片乱礁区,归墟之力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感知着周围每一寸空间的规则流向,避开那些最不稳定的漩涡和裂痕。
乱礁区内光怪陆离。我看到一片区域下着永不熄灭的黑色火焰之雨,旁边却是一片冻结着七彩气泡的绝对冰霜;另一处,扭曲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花、然后瞬间衰败成灰,周而复始;还有地方,回荡着早已消逝文明的呓语和战争的轰鸣残响。
我像一个幽灵,穿梭在这片规则的坟场,寻找着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或资源。
就在我穿越一片相对稳定的、由凝固的暗影构成的“峡谷”时,异变突生!
前方峡谷的尽头,空间一阵扭曲,一艘通体闪烁着银白色冰冷光泽、造型极具几何美感的梭形战舰,如同鬼魅般跃迁而出!
战舰表面覆盖着复杂的符文,散发出我熟悉的、属于“观测者”的、绝对秩序和冷酷审视的气息!但比之前遇到的巡逻队单位,更加庞大,更加精致,能量波动也更强!
它似乎也是刚结束跃迁,正在进行状态校准。舰首的扫描波束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峡谷!
我被发现了!
几乎在扫描波束触及我躯壳的瞬间,战舰表面的符文猛地亮起!没有丝毫警告,数道炽热的、带着强烈锁定和分解效应的猩红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朝我激射而来!攻击迅捷、精准、且充满杀意!
“观测者”!它们竟然也追踪到了这片规则乱礁区?!是巧合,还是它们有特殊的追踪手段?白塔五条悟的标记不是被坟冢屏蔽了吗?
来不及细想!
归墟之力瞬间沸腾!我猛地向侧方规避,同时右半身凝聚出厚重的灰烬色盾牌!
轰!轰!
能量光束狠狠砸在盾牌上,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盾牌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裂痕,但成功抵挡住了这轮突袭!归墟之力疯狂运转,将光束中蕴含的秩序分解能量迅速吞噬、转化!
“高威胁异常目标确认!规则聚合体‘噬界之兽’!执行最高优先级清除协议!”
战舰内部传出冰冷的机械指令。它显然认出了我,并且将我的威胁等级提到了最高!
更多的武器模块从战舰两侧展开,这一次,不再是能量光束,而是发射出数十个旋转的、由无数细小几何体构成的封印立方!这些立方体在空中划过诡异的轨迹,从四面八方朝我包围而来,散发出强大的空间禁锢力场!
它们想活捉我?或者将我封印?
与此同时,战舰主炮开始充能,令人心悸的能量汇聚其中,锁定了我的核心!
情况危急!
这片峡谷地形虽然相对稳定,但也限制了我的闪避空间!
不能硬拼!必须利用环境!
我猛地向下俯冲,撞向峡谷底部那些凝固的暗影规则!归墟之力如同钻头,强行在坚硬的规则层面上开辟通道!
封印立方紧随而至,但它们的轨迹在复杂的暗影结构中受到了干扰!
我一边向下挖掘,一边将吞噬掉的部分观测者能量,混合着自身的归墟之力,反向注入周围的暗影规则中!
“引爆!”
我心念一动!
被注入异种能量的暗影规则瞬间变得极不稳定,发生了剧烈的规则殉爆!
轰隆隆——!
整个峡谷底部仿佛被点燃的炸药库,连锁爆炸冲天而起!混乱的规则乱流席卷了一切!
那些追踪而来的封印立方首当其冲,被爆炸的冲击波和混乱规则撕扯、扭曲,大部分失去了效能,少数甚至直接湮灭!
上方的观测者战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波及,护盾剧烈闪烁,充能中的主炮被打断,舰体发生了轻微的倾斜!
机会!
我从爆炸的烟尘中冲天而起,目标直指战舰因倾斜而暴露出的、位于舰腹的一处能量输送管道接口!那里通常是防御相对薄弱的地方!
我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归墟之力在左臂凝聚成一柄极致的、灰烬色的长矛,矛尖闪烁着吞噬一切的黑芒!
“破!”
长矛如同闪电,狠狠刺向那处接口!
噗嗤!
坚固的舰体装甲在归墟之矛面前如同纸糊,被瞬间洞穿!长矛深深扎入能量管道,恐怖的吞噬力量沿着管道疯狂蔓延!
嘶啦——!
战舰内部传来能量过载和结构撕裂的刺耳声响!耀眼的电火花从破口处喷涌而出!整个战舰剧烈颤抖,灯光明灭不定!
“警报!核心能量管道受损!规则侵蚀 detected!威胁等级:致命!”
战舰的冰冷声音带上了了一丝急促。
我毫不犹豫,将更多的归墟之力顺着长矛灌注进去!我要从内部吞噬掉这艘战舰!
然而,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握时——
一股极其强大、冰冷、带着绝对镇压意味的意志,猛地从战舰深处苏醒了!
这股意志,远超战舰本身的AI,甚至比我在坟冢外感受到的“观测者”高阶单位还要恐怖!它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放肆。”
一个冰冷的词语,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
下一刻,我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地从战舰破口处弹飞出去!归墟长矛瞬间崩碎!
同时,一道纯净到极致、仿佛由规则本身构成的白色光柱,从战舰主炮位置射出,并非攻击我,而是照射在战舰的损伤处!
在那白光的照耀下,被归墟之力侵蚀的管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净化!连带着我注入的归墟之力都被强行排斥、驱散!
这力量……是“观测者”中的更高级存在?!很可能与白塔五条悟同級,甚至更强!
不可力敌!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几乎在身体被弹飞的瞬间,我借着这股力量,猛地冲向旁边一片极不稳定的、由沸腾的空间乱流构成的区域!
那里是规则的禁区,但对拥有归墟之力的我来说,或许有一线生机!
“想逃?”
那冰冷的意志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
白色光柱瞬间转向,如同审判之剑,朝着我逃逸的方向斩落!光柱所过之处,混乱的规则乱流都被强行抚平、固化!
速度太快了!躲不开!
眼看就要被白光击中——
千钧一发之际,我怀中那枚一直黯淡的巨蛋,似乎感受到了极致的外部威胁和我的危机,其内部那股温暖悲怆的能量再次被动激发!但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与我一直试图安抚它的、那缕新生的归墟之力,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蛋壳表面,一道极其细微的、融合了淡金与灰烬色的奇异纹路,一闪而逝!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身与周围空间的规则联系,变得异常清晰和顺从!
不是速度加快,而是……空间本身在我面前微微弯曲,缩短了我与那片沸腾乱流之间的距离!
唰!
我的身影以一种近乎瞬移的方式,险之又险地擦着白色光柱的边缘,抢先一步冲入了那片连感知都能扭曲的沸腾乱流之中!
白色光柱狠狠轰击在乱流边缘,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空间崩塌,但却没能深入追击。
“咦?”
战舰深处,那冰冷的意志发出一声轻微的讶异。
“空间亲和?不对……是更本源的……规则协调?有趣的变异体……”
它的意志在乱流外围扫视了片刻,似乎有所顾忌,没有强行闯入。
“标记已更新。优先级提升至‘终末序列’。你,无处可逃。”
冰冷的宣告之后,那庞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银白色的战舰缓缓调整好姿态,引擎喷出幽蓝的光芒,再次跃迁,消失不见。
它离开了。但我知道,它已经锁定了我新的“标记”。所谓的“终末序列”,意味着我将面临“观测者”最高级别的追捕。
我潜伏在沸腾的空间乱流深处,归墟之力艰难地抵抗着周围的撕扯力。躯壳上新增了不少伤痕,能量消耗也很大。
但我的意识,却集中在怀中那枚巨蛋上。
刚才那瞬间的规则协调……是巧合吗?还是……
光之泪,心之血,重塑……
心之血,难道指的不是真实的血液,而是巨蛋本源力量与某种外力(比如我的归墟之力)融合后产生的蜕变?
刚才那瞬间的共鸣,就是一次小小的预演?
我看着那蛋壳上已然消失的奇异纹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寻找“初始之地”的路,注定布满荆棘。而“观测者”的阴影,已经变得更加庞大和清晰。
但我似乎,也触摸到了通往真正力量的一丝门槛。
调整方向,继续前进。
在抵达终点之前,吞噬与进化,永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