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烛火,戏楼的窗纸被吹得哗啦作响。柳红儿跪在地上,手心全是汗,指节泛白。她望着满地碎纸,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
苏婉娘站在门口,眼神落在那些纸上,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
“你……一直都知道?”她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柳红儿猛地抬头,眼里闪着泪光:“不是的……我只是想……”
“想什么?”苏婉娘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想让我活在梦里?还是想看着我疯掉?”
她一步步走进来,脚步很轻,却让柳红儿心头一颤。她弯下腰,捡起一张残破的纸片,上面还残留着“退亲”两个字。
“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苏婉娘低声问,手指捏紧那张纸。
柳红儿哽咽着摇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怕你撑不住。”
“撑不住?”苏婉娘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娶了别人吗?你以为我真信他那封信是假的?”
她猛地将纸片摔在地上,眼神凌厉:“我唱了这么多年戏,早就知道,戏比人真。”
柳红儿怔住,嘴唇微微颤抖:“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唱那一出?”
“因为我还能唱。”苏婉娘直起身,目光冷得像冰,“只要我还在台上,我就不是个笑话。”
柳红儿咬着唇,眼泪终于滚落:“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懂。”苏婉娘转过身,声音低沉,“你以为藏起一封信就能让我好受?可你知道吗,每次我唱《断肠集》,心里都在滴血。我以为……我以为至少还有你。”
她回头看了柳红儿一眼,眼里满是失望:“可你连这点念想都要夺走。”
柳红儿猛地站起来,冲上前一把抓住苏婉娘的手腕:“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死!”
她抓得很紧,指节都泛白了。苏婉娘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逃?”柳红儿的声音带着哭意,“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半夜偷偷写遗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妆台下的毒药?”
苏婉娘瞳孔一缩,指尖微微颤抖。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柳红儿哽咽着说,“你是我的姐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想看你去死。”
苏婉娘沉默了许久,忽然轻轻笑了:“所以,你就让我继续做这场梦?”
“我不是……”柳红儿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再说话。
窗外风声呼啸,烛火忽明忽暗。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苏婉娘猛地回头,看向窗外。月光洒进来,照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但她知道,刚才有人。
柳红儿也察觉到了,脸色变了:“刚才……是不是有人?”
苏婉娘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走到窗边,伸手捡起地上一样东西——一枚玉簪。
她低头看着那枚簪子,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武家的东西。”她喃喃道。
柳红儿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惨白:“她的人……来过了?”
苏婉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她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她将玉簪握在掌心,眼神逐渐冰冷:“明天……她不会请我唱戏了。”
柳红儿心跳加快,声音发颤:“那我们怎么办?”
苏婉娘抬起头,看着她:“你怕了吗?”
柳红儿咬咬牙,摇头:“不怕。”
“那就好。”苏婉娘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坚定,“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可是……退亲信已经丢了……”
“那就等她来找我。”苏婉娘淡淡地说,“我会让她明白,有些事,不是她想看就能看到的。”
她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色深沉,风卷着落叶在庭院中打转。柳红儿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口一阵发紧。
她低头看着满地碎纸,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响动。
她猛地回头,只见戏楼角落的窗户被风吹开,月光洒进来,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那人站在黑暗中,穿着黑衣,脸上蒙着布巾,手里攥着一叠纸。
柳红儿屏住呼吸,正要开口,那人却已经翻窗跃出,消失在夜色中。
她追到窗边,只看到远处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小巷尽头。
她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直到夜风再次吹起,她才回过神来。
“完了……”她低声说,“全都完了。”
而此时,将军府后院的一处偏僻厢房内,武映雪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封刚刚送来的信。
她轻轻打开信纸,借着烛光仔细阅读。
片刻后,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她缓缓合上信,双手微微颤抖。
“原来……是真的。”她喃喃道。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是顾清之昨日亲手为她戴上的一枚素银指环。
“他说……他从未爱过任何人。”她自言自语,“可这封信……是谁写的?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将军府,心中一片混乱。
“苏婉娘……你到底是谁?”她低声问。
而此刻,将军府另一端,苏婉娘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缓缓滑坐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簪,眼神渐渐黯淡。
“你终于知道了。”她轻声说,“可你知道得太晚了。”
她闭上眼,泪水悄悄滑落。
“这一局,我已经输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婉娘?”是柳红儿的声音,“你还好吗?”
苏婉娘没有回答,只是将玉簪紧紧攥在掌心,指节发白。
良久,她才低声说:“我没事。”
门外安静了几秒,柳红儿轻声道:“睡吧,明天……还有戏要唱。”
苏婉娘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终于缓缓睁开眼。
她望向窗外的月亮,眼神渐渐变得冷静。
“明天的戏……”她喃喃道,“我会唱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