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如鬼魅。武映雪瘫坐在书房主位上,手中攥着戏册残页,指尖微微发颤。纸张边角已泛黄卷曲,可那行字却刺目如新——“赵德亲笔,武府账册”。
顾清之立于窗前,反复翻看夺回的戏册,脸色越来越白。他忽然将纸页攥紧,指节泛白,像是要把这段过往捏碎。窗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格外刺耳,一下下踏在他心口。
“原来我们都是笑话。”武映雪突然冷笑出声,声音干涩得不像她的。
顾清之没有回答。他的手指深深掐进窗棂木框,木屑簌簌落下。夜风从缝隙钻进来,带着血腥气,混着醉仙楼里的酒味儿,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你当初娶我,是不是也另有目的?”武映雪猛地起身,声音发颤。
顾清之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却没想到是现在。他想否认,却发现无从开口。那些温存的夜晚、那些温柔的注视,如今想来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所以你们都演了一场戏?”武映雪声音陡然拔高,“我呢?我是你们剧本里的谁?”
她将手中的信笺狠狠摔向顾清之,纸张擦过他脸颊,在半空打着旋儿落在地上。那张纸上还留着老头颤抖的字迹:“她才是第二枚棋子。”
顾清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但苏婉娘……她早知道这一切。”
武映雪瞳孔骤缩,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胸口翻涌的情绪却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压制不住。
“那年我高中状元,本想来接她。”顾清之缓缓坐下,声音低沉,“可赵德找上门,说若想保住性命和功名,就必须攀附武家。”
他苦笑了一下,眼神有些涣散。“他们早已安排好一切,我只是个提线木偶。”
“现在轮到我了?”武映雪冷笑一声,目光如刀。
顾清之抬头,眼中满是挣扎:“我……我只求自保。”
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两张痛苦的脸。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却又被无形的丝线紧紧缠绕。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密探跌撞而入:“赵德已下令毁证灭口,黑衣人正往这边来!”
武映雪反而冷静下来。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冰:“既然他们想让真相随风而逝,那我们就让它燃尽一切。”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轻轻展开。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那是苏婉娘的笔迹。
“戏未终,命未散。”
顾清之眼神震动,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他想起最后一次见苏婉娘时,她也是这样安静地坐着,手边摊开的正是这封信。那时他以为这只是个戏子的痴语,如今才明白,那是一场无声的抗争。
两人对视,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彼此。武映雪的眼神不再有恨意,只剩一片清明。顾清之却觉得胸口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烛火突然熄灭,黑暗笼罩整个书房。外面传来更鼓声,子时到了。
武映雪转身走向书架,指尖轻轻拂过一排排书脊。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忽然,她停在某处,抽出一本《兵法》。
“我小时候就在这儿藏过东西。”她低声说,“父亲总说我太傻,将军府哪有秘密可言。”
她说着,将书翻开,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躺着一枚玉佩,已经褪色,却仍能看出是上等羊脂玉。那是顾清之当年赠给苏婉娘的定情信物。
“你一直都知道。”武映雪将玉佩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顾清之没有否认。他伸手想要触碰,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收回手。那玉佩太冷,冷得让人不敢碰。
“你有没有想过,”武映雪忽然开口,“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嫁给你,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顾清之愣住。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那天武映雪站在将军府门前,穿着大红嫁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他以为那是命运的馈赠,如今才知,不过是另一场骗局的开端。
“你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在某个夜里,独自一人坐在灯下,一遍遍摩挲着不属于你的信物?”武映雪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问顾清之,更像是在问自己。
窗外传来猫叫,一声接着一声,凄厉又诡异。顾清之忽然觉得冷,即便屋里还有余温。
“我不是她。”武映雪忽然笑了,笑得苦涩,“我不会用一把火结束自己。”
她说着,转身走向门口。就在她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是……”顾清之的声音有些惊讶。
武映雪回头,看见他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那是苏婉娘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上面只有几个字——“戏未终,命未散”。
“她一直都在。”武映雪轻声道,“只是我们都没听见。”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比刚才更近。武映雪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
“走吧。”她对顾清之说,“该去见见那位幕后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