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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埋骨暖,孤城铁衣寒

七玦行

朔风裹挟着黄沙掠过残破的城墙,城头“凉州”二字早被风刀磨得只剩凹痕。极目处天地浑黄,沙丘起伏如巨兽脊背,忽见一道金线自天际涌来,那是千年来从未停歇的沙暴。

戈壁滩上忽现几点墨影,却是商贾牵着瘦驼蹒跚而行。驼峰间皮囊渗出的清水未及落地,已化作细碎冰晶坠入沙海。驼铃闷响被风撕碎,残音撞在赭色岩壁上,惊起数只沙隼,灰褐翎羽掠过残阳如血。

自打记事起,姜昭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据其养父沈铁衣所说,姜昭生父和母亲在姜昭出生不久便战死沙场。

咸安二年,北方游牧民族大举犯边,恰逢宁朝皇帝早逝,新皇登基不久,朝政混乱。边防军节节败退,姜昭父亲姜天阔派使节前往长安求援,但杳无音讯。姜天阔不得已飞书嘱托其挚友沈铁衣前来支援。身为凉州军统帅,沈铁衣深知在没有中央命令的情况下,私自行军乃一大重罪。其部下也多次劝说沈铁衣按兵不动,等待通知,可眼看着边境不断传来的战败消息,长安城却没有丝毫动静,沈铁衣念及好友安危,亲率数十骑赶赴漠北。

残阳将断戟影子拉得老长,沈铁衣策马冲上鸣沙坡时,最后三座烽燧正吐出浓烟。北狄狼骑卷起的沙尘已漫过鹰愁涧,青铜箭镞扎在焦黑战旗上,箭尾白翎犹自簌簌震颤。

姜天阔银甲左肩嵌着半截弯刀,右臂仍死死扣着令旗。血渍在羊皮舆图上晕开,却盖不住朱砂标注的十七道失守关隘。“铁衣兄来迟了。”他咳出半口血沫,玄铁护心镜当啷坠地,露出胸前裹着虎头纹襁褓的婴孩,“七日前,边军覆没,粮道早被截断......”

忽有鸣镝破空,姜母林铮反手挽弓射落三骑,染血的素纱蒙眼布随风扬起:"当日与君击掌为誓,要让孩子见见长安春色。"她将半枚青铜虎符拍进沈铁衣掌心,符上刀痕赫然是当年共御突厥时留下的,“此子血脉未绝,当归凉州。”

黄沙忽如血瀑倒卷,北狄重甲骑兵自断崖压来。姜天阔猛然扯断颈间狼牙链,链尾拴着的火药筒在敌阵炸开赤莲。沈铁衣怀中婴孩突然放声啼哭,盖过了三百亲卫结阵赴死的战吼。

“走!”林铮最后半截断剑钉入沙地,剑穗上玉坠子啪地迸裂。沈铁衣咬碎槽牙调转马头,背后传来金铁咬骨的闷响,混着胡笳嘶鸣,竟辨不出是风声还是脊梁折断的声音。

不久,漠北沦陷,凉州城边防压力陡增。沈铁衣不敢怠慢,许多军中大事都由他亲自过目。又由于要照顾年幼的姜昭,沈铁衣时常将孩子抱在怀中视察前线。因此,军中将士时常调侃他“打了半辈子光棍,人到中年,却成了奶爸了”。

虽然自幼父母双亡,但姜昭的少年时光无疑是幸福的。凉州的阳光,总是带着一种粗粝的金黄,慷慨地泼洒在城墙、戈壁和军营的演武场上。对于年幼的姜昭来说,这阳光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混合着皮革、尘土、汗水和伙房里飘出的面食香气。

他的世界,是铁衣门那并不华丽却异常坚固的庭院,是凉州军那旌旗猎猎的大营。虽然从未见过生身父母,姜昭心中却从未有过“孤苦”二字。沈铁衣,铁衣门长老,凉州军统帅。在世人眼中,他是令外族胆寒的铁壁,是军纪如山的严帅。但在姜昭的记忆里,养父的形象却截然不同。

天刚蒙蒙亮,演武场便响起了清脆的木剑交击声。那是小姜昭每日的功课。沈铁衣会亲自下场,手持一柄未开锋的短剑,耐心地纠正他每一个动作。

“下盘要稳,昭儿。脚跟如钉,扎进地里!”沈铁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没有斥责,只有不容置疑的引导。他的手掌宽厚而布满老茧,有时会轻轻拍在姜昭的腰侧或肩背,帮他调整姿势。那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是姜昭童年最安心的依靠。

当姜昭终于完整地使出一套基础剑式,动作虽稚嫩却已有模有样时,沈铁衣眼中便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会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擦去姜昭额头的细汗,声音柔和下来:“不错,有长进。明日,教你新的一招。”那一刻,姜昭觉得养父的笑容,比凉州正午的太阳还要温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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