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夜色如墨。
剑阁深处,听竹轩内,灯火摇曳。
姜昭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剧烈的头痛和浑身撕裂般的疼痛瞬间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意识如从黑暗的深渊中艰难上浮,凉州城的火光、阿沅倒下的身影、义父屹立不倒染血的背影、顾剑声口中生父姜天阔漠北战死的消息……所有残酷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他淹没。
“呃啊——!”他猛地坐起,双目赤红,胸腔剧烈起伏,一股狂暴的悲愤之气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涌出,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姜昭!冷静!快冷静下来!”一直守候在旁的苏青黛被惊醒,看到姜昭状若疯狂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她立刻扑上前,双手按住姜昭剧烈颤抖的肩膀,试图将温和的真气渡入他体内,同时急声道:“你伤势太重,不能再动气了!快收敛心神!”
然而,此刻的姜昭如同受伤的猛兽,被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吞噬了理智。他猛地甩开苏青黛的手,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爹……娘……义父……阿沅……都死了……都死了!漠北……凉州……血……都是血!我要报仇!杀!杀光他们!”
他挣扎着就要下床,体内那股狂暴的气血在悲愤的催动下彻底失控,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苏青黛设下的封印摇摇欲坠,他的脸色由惨白迅速转为不正常的潮红,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姜昭!你听我说!”苏青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这样下去姜昭必定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死!情急之下,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冷月璃离开时最后的话语,那可能是唯一能暂时稳住姜昭心神的东西。
“铁衣玦!七煞星!”苏青黛用尽力气,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姜昭!你义父用命守护的铁衣玦!七煞未破,龙脉危矣!这是他的遗命!你忘了他的嘱托了吗?!还有……还有那个魔教女人!冷月璃!她说……她说《太素化毒经》能治我的寒毒!它也是七煞之一!在漠北魔教!”
“铁衣玦……七煞……遗命……” “冷月璃……《太素化毒经》……漠北魔教……”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姜昭被仇恨和悲痛充斥的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和茫然。义父沈铁衣临终前决绝的眼神和沉重的嘱托,铁衣玦冰冷的触感……这些画面压过了瞬间的疯狂。
就在姜昭心神动荡、苏青黛全力压制他体内暴走真气的紧要关头——
砰!
听竹轩紧闭的窗户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木屑纷飞!
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刺骨的寒意,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竟是冷月璃!
她此刻的模样狼狈不堪,与之前藏锋殿中的孤冷判若两人。一身深绯红裳多处破损,染满了暗红的血迹和尘土。左肩和右臂上,两个细小的伤口周围,肌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并且正在缓慢地向四周蔓延——正是“蚀骨腐心针”的剧毒。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覆面的轻纱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毫无生气的脸,美得摄人心魄,也冷得令人心悸。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后背衣衫被撕裂,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边缘萦绕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气——那是血影卫头目“玄阴爪”留下的可怕创伤,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诅咒之力。
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摔落在地后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牵动了伤口,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冰碴的污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连保持清醒都异常艰难。
“冷月璃?!”苏青黛失声惊呼,完全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回来,而且伤得如此之重!
冷月璃艰难地抬起头,那双冰封般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刀。她的目光直接越过苏青黛,死死地钉在刚刚因她闯入而短暂从疯狂中回神的姜昭身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冰冷:
“快……走!血影卫……目标……铁衣玦……”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