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曼依旧坐在病床边没动，臀部只沾了小半块床沿，姿态透着股恰到好处的拘谨。

闻言她朝着辛百草侧过脸，唇角先弯起个软乎乎的弧度，连带着眉眼都跟着舒展开，眼尾自然垂落的弧度像浸了温水，语气裹着点撒娇似的亲昵：

黄曼“这不是还有姐姐你嘛？看姐姐这么镇定，肯定比我们这些新人有经验，跟着你总比瞎闯强。”

辛百草刚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听见这声“姐姐”动作顿了顿，随即挑了挑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没接话，却往黄曼这边挪了半步，原本疏离的站姿柔和了些——没露出反感的神色，倒像是默认了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昵。

话音刚落，黄曼没等辛百草再开口，就顺势转开视线，目光轻飘飘落在辛百草身旁那个一直没吭声的女生身上。

那女生站在角落，后背贴着墙，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像融进阴影里似的，黄曼正好借这个由头巧妙转移了话题：

黄曼“而且，那不是还有个没动的嘛？大家都围着车银优问，就你安安静静的。”

她说着，目光轻轻扫过女生胸前病号服上用黑墨印着的名字，语速放得平缓，语气自然得像日常聊天：

黄曼“姜离？你也是老玩家吗？看你一点都不慌，应该不是第一次进副本吧？”

她打量的眼神很轻，没盯着人不放，漂亮的杏眼里只盛着纯粹的好奇，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软和，连带着询问的语气都没半分探究的压迫感，一点没让人觉得冒犯。

可姜离只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随后她便迅速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细碎的阴影，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黄曼，连嘴角都没动一下，浑身透着“不想交流”的抗拒，显然不想再和她多说一个字。

黄曼也不尴尬，收回目光时还轻轻“哦”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软，像被冷落也不在意，转而抬手理了理病号服领口，划过布料时还轻轻顿了顿——方才套衣服时就觉得这布料奇怪，现在摸起来更像某种动物的皮，糙得磨手。

就在这时，车银优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沉稳，正好压下了周围新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毕竟只是个D级副本，难不到哪里去，而且副本时限就三天，时间很短，只要大家老实一点，别去碰‘吃药’这种已知的危险，撑到结束就能过。”

他这话一出，围在他身边的几个新人明显松了口气，李大普甚至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拍了拍胸口，脸上的惊慌散了大半：

李大普“还好是D级！我之前听人说副本分等级，D级是最简单的对吧？那只要不碰护士送的药，熬三天就行了吧？”

刘巍也跟着凑上前，脸上的谄媚更甚，腰弯得比刚才还低，声音里满是讨好：

刘巍“还是小伙子你懂行！一看就是老手，经验足！跟着你肯定没错！以后有什么要跑腿的、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老刘别的不行，力气还是有的！”

黄曼坐在原地没吭声，目光落在地面斑驳的瓷砖缝上，心里却在犯嘀咕——

车银优只强调“D级简单”。

他这话，是真的觉得这副本没难度，还是故意说给新人听，想先安抚住人心？

真没难度的话，就不会死这么多的人了。

而墨子洛和辛百草、姜离、黄曼都保持着沉默。

墨子洛依旧坐在角落的病床边，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膝盖，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没说同意也没反对，辛百草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车银优领队的事

姜离则垂着眼，盯着自己交握的指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沉默得像没听见讨论，黄曼坐在床沿，手指轻轻勾着病号服的下摆，心里还在琢磨方才姜离的反应，也没出声反驳——眼下确实需要个牵头的人，周子越主动站出来，总比一群人乱成一锅粥强。

紧接着，车银优往前站了半步，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继续道：

车银优“想必大家应该都已经知晓医院的禁忌了，只要不触及多半就不会死亡。”

他这话一出，黄曼心里咯噔一下。说起医院的禁忌，她倒有印象——

每间病房靠近厕所的那面墙上似乎都贴了告示，只是之前在201病房时，绷带男人就坐在厕所门口的椅子上，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她只待了短短几十分钟就被催着离开，根本没敢往墙上乱看，自然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她悄悄抬眼，目光越过辛百草的肩膀，朝着斜对角厕所方向的墙面望去——

这会儿总算能看清了。

那面墙比病房其他地方的墙色更深些，泛黄的墙皮像被水泡过，边角卷翘着，露出里面灰黑的水泥，墙面上还零星沾着几道深色的印子，分不清是霉斑还是别的污渍。

正中央的位置，用半旧的透明胶带歪歪扭扭贴着一张A4纸，纸边卷得厉害，边角还缺了一块，像是被人反复撕扯过，纸上的打印字迹有些晕开，墨色深浅不一，却仍能看清最上方的标题：

“住院注意事项”，那几个字的字体比正文粗一圈，透着股生硬的警告意味。

黄曼往前挪了挪屁股，眯着眼凑近了些——她原以为最多三四条禁忌，仔细数下来才发现，这张皱巴巴的告示纸一共列了五条，每一条末尾都用红色马克笔画了个小小的叉号，红墨渗进纸纤维里，边缘晕得发虚，像干涸的血点，刻意强调着“绝对不能做”的禁令，看得人心里发紧。

第一条的字迹晕得最严重，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辨全：“请勿食用护士送来的药物——本院护士无送药职责，药物仅由医生亲自配送，另，不得拒绝护士任何要求，需设法‘骗过’护士，且绝对禁止伤害护士。”

第二条的墨色稍清晰些：“若病房内患者出现发病症状，须立即按下床头呼叫铃通知护士处理，注：护士仅负责解决发病患者，其他需求请勿向其提出。”

第三条:“务必遵从医生指令，切勿惹医生不悦，警惕‘假医生’——若发现（如反复询问同一问题、佩戴非本院胸牌），请保持绝对沉默，不可与之对话。”

第四条的末尾画着两个重叠的红叉：“每晚22:00后禁止离开病房，外出将遇见巡逻护士长。若被其发现，需保持微笑，不可表现出恐惧或抗拒。”

最后一条:

“00:00-05:00期间，将有三名护士进行查房，请务必待在自己的病房内，确保不被其发现不在场——否则，护士将脱离‘人’，变成鬼，对违规者展开无差别追杀，另，若遇‘无皮护士’，无论其如何敲门，绝对不可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