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小姐的甜点铺开在城郊官道旁,热萩饼是行商们的最爱。
某个血月之夜,刚结束恶战的不死川实弥失血脱力,重重栽倒在她店门外的灯笼下。
“殺”字羽织浸透鲜血,敞开的队服下新伤狰狞。
她耗尽力气将昏迷的风柱拖进店内,用烧酒清理伤口、敷上草药。
他醒来时,剧痛的身体已被仔细包扎,手边放着那盒草药膏。
灶间飘来萩饼的焦香,他囫囵吞下后攥紧药盒,哑声道:“...谢了。”
从此每月打烊时,门缝下总塞着几枚沾泥带血的钱币。
樱花纷飞时,他带着新划伤杵在柜台前,染血羽织扫落花瓣:“老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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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小姐的“藤屋”菓子铺,稳稳扎根在城郊两条官道的交汇处。白日里车马喧嚣,行商脚夫常在此歇脚。血月升起的这夜,铺子已打烊,只剩檐下一盏防风灯笼在风中摇晃。
“咚!”
沉重的闷响撞在门板上。藤原小姐握紧门栓,透过缝隙看去——灯笼昏黄的光晕里,一个高大的白发男人面朝下倒在青石板上,不省人事。标志性的白色“殺”字羽织浸透了暗红,沉重地铺展。黑色队服大大敞开着,一道新鲜的撕裂伤从锁骨斜贯至腰腹,皮肉翻卷,血染红了身下的石板。几片樱瓣飘落在他的白发上。
是鬼杀队的柱!白日里常有队士路过。
藤原小姐再不犹豫,奋力拉开店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咬紧牙关,连拖带拽地将这具沉重如铁塔的身躯挪进温暖的铺内。门扉合拢,隔绝了血月妖芒。
她剪开黏在伤口上的衣物。伤口深可见骨。她取出自酿的烈性烧酒,用干净布巾蘸着,小心翼翼擦拭翻卷皮肉中的污物和碎石。昏迷中的男人在剧痛中身体抽搐,却未醒来。清理完毕,敷上厚厚一层气味辛烈的草药膏,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妥当。做完这一切,她已汗湿鬓角。她将那盒剩下的草药膏放在他手边能摸到的地方,又给他盖上一件薄毯,然后退开,转身走向后厨。
不知过了多久,霸道而朴实的焦香——新炒黄豆粉特有的、带着烟火气的浓郁香气——弥漫开来。铁釜里水汽蒸腾,茶筅击打茶碗的沙沙声规律响起。清苦微甘的抹茶气息,混合着新出笼糯米和红豆沙的暖甜,充盈了小小的空间。
地上的男人眼睫颤动,眼睛艰难地睁开。意识如同沉船浮出水面,最先感知到的是肩腹处火辣辣的剧痛,但紧随而来的,是被柔软布条紧密包裹的触感,以及浓烈却有效的草药清凉感。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身上整洁的包扎,扫过手边那盒打开的药膏,最后落在自己已被清理干净的胸膛上。陌生的环境,摇曳的烛光,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暖香?记忆碎片拼凑——血月,恶鬼,力竭…官道旁的点心铺?
就在这时,脚步声靠近。藤原小姐端着托盘走来。一枚滚满厚厚金黄豆粉、热汽腾腾的萩饼,旁边是一碗碧绿浓稠、浮着丰厚泡沫的抹茶。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他身侧的地板上。
不死川实弥的目光从她平静的脸上,移到那枚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萩饼上。失血和剧痛带来的不仅是虚弱,更有一种掏空五脏六腑的饥饿感。他甚至没力气维持平日的凶悍警惕。眼眸深处是未散的戾气,但更多是被本能驱使的迫切。他几乎是挣扎着伸出手,一把抓过那枚萩饼,看也不看,狠狠咬下!
软糯、滚烫、豆粉的焦香混合着红豆沙的甜润…粗暴地填满口腔,带来一种近乎救赎的饱腹感。他甚至没咀嚼几下就囫囵咽下,紧接着端起茶碗,仰头将浓苦滚烫的抹茶灌了下去!动作牵动伤口,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空碗碟被放回托盘。他粗重地喘息着,敞露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新包扎的绷带下隐隐透出药膏的褐色。他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紧握成拳的手上——那里面,正死死攥着她留下的那盒草药膏,木盒被捏得咯吱作响。
铺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和烛火噼啪声。过了许久,久到藤原小姐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准备收拾碗碟时,一个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才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挤出来,低沉而短促,带着一种极不习惯的别扭: “…谢了。”说完,他立刻别过脸,眼眸紧闭,下颌绷得像石头,敞露的脖颈和耳根却迅速漫上一层窘迫的红色,仿佛说出这两个字比挨一刀还难受。
藤原小姐收拾碗碟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看着他那几乎要把药盒捏碎的拳头和通红的耳根,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收拾好,转身离开。在她转身的刹那,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抹茶泡沫般转瞬即逝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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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
当藤原小姐清晨推开店门准备生火时,门外已空空荡荡。青石板被仔细冲洗过,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她俯身擦拭门槛,指尖在门缝底部触到几枚硬物。
是钱币。带着山野清晨的凉意,还有泥土和青草的腥气。它们被用力地、深深地塞进门缝的木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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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蒸笼的雾气、炒豆粉的焦香与官道的车马声中流转。藤原小姐总会在某个打烊后的清晨,发现门缝底部被塞进几枚带着硝烟尘土的钱币。她默默收好,再在黄昏时分,于门廊下最不显眼的角落,放上一碟细心包裹好的萩饼(豆粉总是炒得格外焦香)和一壶温在小泥炉上的、浓得发苦的抹茶。有时清晨碟壶皆空,有时抹茶原封不动,唯有荻饼消失不见。
直到又一个樱花纷飞的傍晚,官道上马蹄声渐稀。
藤原小姐正封好最后一屉豆粉,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阵裹着甜香与花瓣的晚风。
她抬起头。
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站在柜台前,像一尊刚卸下战场烟尘的煞神。不死川实弥依旧敞穿着那身黑色队服,壁垒分明的胸腹上,一道新鲜的刀伤斜划而过,虽已止血,皮肉仍翻卷着。那件标志性的白色“殺”字羽织随意披在肩头,下摆沾着新鲜的泥点和暗红血渍,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扫落了柜台边几片樱瓣。他脸上带着倦色,白色刺猬头被汗水黏在额角,但灰眸锐利,腰间的日轮刀柄缠绳松动。
他没有看藤原小姐,视线落在她身后刚封好的豆粉罐子上,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敞露的胸膛上,那道新伤在灯光下格外刺目。
铺子里浓郁的炒豆粉焦香、残留的糯米甜香,与门外飘进的晚风樱花气息无声交融。
藤原小姐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静看着他这副衣衫不羁、羽织染血、带着新鲜战痕的模样。她的目光掠过那道新伤,落在他紧抿的嘴角。
不死川实弥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染血的“殺”字羽织随着他微微侧身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终于抬眼看向她,灰眸中带着惯常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他什么也没问,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用那粗嘎沙哑、带着战场余韵的嗓音,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老规矩。”
藤原小姐迎着他直白的目光,看着他胸膛上那道还在微微渗血的新伤,看着他肩头那件被血与泥浸染却依旧凌厉的“殺”字羽织。她没有询问,也没有丝毫惊讶。只是轻轻点头,转身走向蒸腾着热气的灶台。利落地打开蒸笼,取出温热的糯米团,裹上厚厚一层刚刚炒好、散发着霸道焦香的黄豆粉,又舀入饱满深红的豆沙馅。同时,小泥炉上的浓抹茶正滚沸,碧绿的茶汤被注入茶碗,茶筅快速搅打起丰盈的泡沫。
那令人安心的、朴实的焦甜与浓苦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小小的铺子,无声地包裹住柜台前那尊伤痕累累、羽织染血、只为一口熟悉慰藉而来的“殺”字煞神。他敞开的衣襟下,新伤随着呼吸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