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长刀稳稳地钉在岩石怪物的头骨中，虽未致命，却显然激怒了它，也暂时阻断了它的行动。怪物发出狂怒的咆哮，疯狂地甩动着头颅，试图将刀和那突然出现的人一并甩开。
那纤细的身影却借着这股力道，轻盈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在林沐阳身前，背对着他，单手持刀，摆出了一个戒备的姿态。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林沐阳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着这个救命恩人的背影，急切地问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你是……？”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因疼痛而暂时后退、发出威胁低吼的岩石怪物，用一种极其平淡，甚至有些空洞的嗓音简洁地回答：
“叶寻声。”
叶寻声！他就是晏晴疏口中那个在北山除妖的叶寻声！
林沐阳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无数问题涌上喉咙：“叶大侠！这怪物！是不是它！是不是它杀了我全家？！我妹妹的衣服为什么在它手上！你知不知道……”
叶寻声似乎微微偏了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林沐阳，那双琉璃灰色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我接到委托，来北山杀死这只岩魈。”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是山下林氏武馆的人。林家的事……我刚知道。”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说道：“我深感遗憾。也……深感抱歉。”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如果我早到一点，你的家人……或许就不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他重新将目光锁定在躁动不安的岩魈身上，声音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你想恨，就恨我吧。现在，退远些。”
然而，林沐阳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刚刚经历灭门之痛、浑身是血的少年，并没有将愤怒转移到他这个“迟到”的除妖人身上，而是猛地摇头，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纯粹而痛苦的火焰：
“不！我没理由恨你！害死我爹娘、弟弟妹妹的是妖！我现在只恨妖！恨所有的妖！”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伤口，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目光盯着叶寻声的背影：
“叶大侠！你是除妖人对吧？求你！求你教我除妖！我要为家人报仇！我要杀光这些害人的东西！”
叶寻声挥刀格开岩魈试探性的一次爪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没有立刻回答，直到再次逼退怪物，才淡淡开口，话语像冰冷的石头砸向林沐阳：
“除妖，很危险。不是凭一腔仇恨就能做到的。”他顿了顿，提到了林沐阳此刻唯一的软肋，“你妹妹……不是还在吗？你要是死了，可就没人照顾她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沐阳疯狂的复仇气焰，让他瞬间想起了医馆里奄奄一息的芷瑶。是啊，瑶瑶还活着，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但下一刻，家人惨死的画面再次吞噬了他。巨大的痛苦和仇恨如同岩浆般再次喷涌，将他最后一丝犹豫烧灼殆尽。
“不！如果不能报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保护不了他们，至少……至少要为他们报仇！”少年嘶哑地低吼着，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求你了！叶大侠！教我！”
叶寻声沉默地应对着岩魈越来越疯狂的攻击，刀光闪烁，身形飘忽。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林沐阳几乎绝望时，他才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明天晚上。还是这个地方。”他语速很快，不容置疑，“你来这里找我。”
林沐阳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但叶寻声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我会在这里等你。你打倒我，我就教你除妖。”
话音未落，叶寻声似乎不再准备与这岩魈纠缠。他手腕一抖，长刀之上仿佛流过一丝微弱的光华，身法陡然加快，如同鬼魅般绕到岩魈侧后方，一刀精准地劈向其关节连接处的缝隙！
岩魈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动作明显一滞。
叶寻声却没有追击，而是迅速抽身后退，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林沐阳的胳膊。
“走！”
他低喝一声，不容分说，拉着林沐阳，几个起落便迅速消失在浓雾之中，只留下那只头部受伤、关节受创的岩魈在原地发出无能狂怒的咆哮。
林沐阳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穿梭在迷雾笼罩的山林里，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冰冷的话。
打倒他？
这怎么可能？他连那只妖物都毫无还手之力，而叶寻声却能与之抗衡甚至击伤它。
这分明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考验。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