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听到“江雪”这个名字，林沐阳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耳熟，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气质清冷如雪的女子，忽然想了起来，略带惊讶地脱口而出：“江雪？隔壁镇江家的大小姐？”

他记得镇江也是附近有名的富庶之地，江家更是当地望族，以诗书传家，没想到他们家的大小姐竟然会成为一位除妖人，而且还如此……特立独行。

江雪闻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淡淡地道：“那已经是过去了。” 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对过往家族的留恋，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她的目光转而落在林沐阳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对了，你是叶寻声那小子的师弟？”她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微微挑眉，“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还有师弟。 他能教人？”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调侃？

林沐阳连忙点头：“是，叶师兄他……教了我很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江姑娘，你认识我师兄？”

江雪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她抱着剑，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评价一件物品：“认识。不算熟。那小子……啧。”

虽然她说得含糊，但林沐阳几乎能立刻脑补出原因——主要肯定是因为叶寻声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以及他那能把人气死的、不可思议的理解能力，再加上那张情商极低、经常语出惊人的嘴。 能和他“关系不是特别好”简直太正常了。

江雪似乎不想多谈叶寻声，转而看向地上被镇压的牡丹妖和凌锋，问道：“这妖物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还有这位是？”她的目光落在凌朔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凌锋那凶悍的相貌和狂野的气质，在除妖人里也算独树一帜。

凌锋对上江雪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瞪了回去，粗声粗气道：“老子是凌锋。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对这种冷冰冰的女人向来没什么好感，跟叶寻声一个德行。

江雪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微微颔首：“江雪。”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再次看向林沐阳，等待他的回答。她虽然看似高冷，但行事却有种干脆利落的风格。

林沐阳压下对师兄过往人际关系的好奇，连忙道：“这妖物害人无数，必须彻底铲除，交给宋正清宋大哥处理最妥当。凌大哥是袁家请来的帮手，这次多亏了他。”他又看向江雪，真诚地道谢：“更要多谢江姑娘方才指点迷津，不然我恐怕……”

江雪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感谢，语气依旧平淡：“恰逢其会罢了。既然此间事了，我便告辞了。”

她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江姑娘请留步！”林沐阳急忙叫住她，“师兄……叶师兄他此刻正在袁家养伤，江姑娘既然相识，不如……”

他想的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而且这位江姑娘看起来实力不俗，或许能缓和一下师兄那糟糕的人际关系。

然而江雪听到“叶寻声受伤”，脚步只是微微一顿，连头都没回，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命硬，死不了。替我带句话给他——‘没死就少摆那张臭脸，看着碍眼。’”

说完，她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道出口，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林沐阳：“……”

凌锋嗤笑一声：“哼，又一个怪女人！跟叶寻声那小子倒是绝配！”

林沐阳看着江雪消失的方向，又想想她留下的那句“问候”，不由得苦笑。看来师兄这位“旧识”，关系果然很微妙啊。这位江雪姑娘，年纪似乎比叶师兄稍长一些，行事风格更是截然不同，但那份骨子里的“冷”，倒是有点异曲同工。

他摇摇头，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处理妖物和赶紧回去疗伤，以及……把这句充满“关怀”的问候，原封不动地带给师兄。不知道师兄听到后，那张面瘫脸会不会有点别的表情？

将奄奄一息的牡丹妖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宋正清，并简要说明了情况后，林沐阳和凌锋便拖着疲惫且带伤的身体回到了袁府。凌锋自顾自回房处理伤口，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林沐阳则第一时间去了叶寻声的房间。

叶寻声依旧虚弱地靠在床头，但脸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看到林沐阳进来，尤其是看到他手臂上已经简单包扎但依旧渗着黑血的伤口时，琉璃灰色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

“师兄，”林沐阳顾不上自己的伤，先将今日在凝香苑的惊险经历，包括如何中计分开、如何苦战牡丹妖、凌锋如何被一个神秘女子指点找到暗门、两人最终如何合力镇压妖物，以及那女子自称“江雪”并让他们带话的事，完完全全、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叶寻声。

当听到“江雪”这个名字时，叶寻声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

林沐阳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那位江姑娘……她好像和你很熟？但又好像……关系不太好的样子？她还让我带话给你，说‘没死就少摆那张臭脸，看着碍眼。’”

说完，林沐阳有点紧张地看着叶寻声，生怕这句话会惹怒他。

然而，叶寻声只是沉默了片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那句带话只是“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他缓缓抬起眼，看向林沐阳，用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的语调说出了一个让林沐阳愣住的事实：

“嗯。就是她告诉我，我被其他除妖人讨厌的。”

林沐阳：“……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江雪告诉师兄……他被讨厌？这算什么操作？

叶寻声似乎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又补充了几句，虽然解释得依旧很“叶寻声”风格：“几年前遇到过。她当时……好像想和我组队。问我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然后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我说不需要。她问我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是累赘。我说……‘是，而且麻烦。’”

林沐阳：“……”他已经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有多窒息了。

“然后，”叶寻声继续道，“她就很生气。告诉我……‘叶寻声，你知不知道其他除妖人为什么都讨厌你？就是因为你这副好像全世界都欠你钱、谁都看不起的死样子！’”

他将江雪当年气急败坏的话，用自己毫无起伏的声线复述出来，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反差感。

“之后，她就走了。”叶寻声最后总结道，“所以，我知道了他们讨厌我。”

林沐阳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总算明白了，原来师兄那“被其他除妖人讨厌”的认知，源头竟然就在这里！是江雪当年被师兄那低情商和冷脸气得口不择言的话，却被师兄当真了，并且默默记到了现在！

这误会……也太离谱了！江雪当时明显说的是气话啊！而且她当初是想和师兄组队的吧？肯定是觉得师兄实力不错但性格太差，想用话激他一下吧？结果师兄完全没理解对方的意图和情绪，只提取了“别人讨厌我”这个字面信息……

林沐阳看着眼前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之事的师兄，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心酸。他终于深刻理解了孙龙师父说的“共情困难”是什么意思了。

师兄他不是傲慢，他是真的……无法理解那些复杂的人际互动和情绪背后的真实含义。

“师兄……”林沐阳哭笑不得地开口，“我觉得……江姑娘当时可能不是那个意思……她好像只是……被你气到了……”

叶寻声闻言，琉璃灰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真正的疑惑，他看着林沐阳，似乎无法理解：“气到了？为什么？我说的是事实。独自行动效率更高。”

林沐阳：“……”他彻底放弃了沟通。

看来，想要改善师兄那糟糕至极的人际关系，道阻且长啊。至少，从理解“气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