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阳和叶寻声来到晏氏医馆,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极其违和的画面——
身材高大魁梧、面目凶悍的凌锋,此刻正扭扭捏捏地站在药柜前,试图跟正在低头分拣药材的晏舒云搭话。他那张疤脸涨得有些发红,说话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八度,甚至带着点结巴,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偷偷瞟一眼晏舒云温柔的侧脸,那副情窦初开的笨拙模样,与他平时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而晏舒云似乎并未察觉,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只是偶尔礼貌性地回应一两句。
当凌锋看到进门的林沐阳和叶寻声时,尤其是看到叶寻声那张冷脸,他脸上的羞涩瞬间消失,立刻换上了一副极其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仿佛在说“怎么哪儿都有你们?真碍事!”,甚至还恶狠狠地瞪了叶寻声一眼。
叶寻声则完全无视了他,目光直接掠过他,看向了内堂。
林沐阳忍着笑,先去向晏舒云和闻声出来的晏映雪郑重道谢,感谢她们这段时间对妹妹的悉心照料。姐妹俩都表示这是医者本分,不用客气。
林芷瑶看到哥哥安然归来,自然是欣喜万分。当林沐阳提出要带她一起离开,继续接下来的除妖之旅时,她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要跟着哥哥。
这时,一直守在旁边的裴文轩急了,他连忙凑上前,眼巴巴地看着林沐阳:“哎哎!大舅哥!呸呸呸!不是!那个……林大哥!”他慌得口不择言,脸涨得通红,“我……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我……我有钱呢! 路上花销我全包了!而且我家认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万一你们需要打听消息或者办事,肯定能帮到你们的!”
原来,裴文轩早就猜到林沐阳身为除妖人一定会带着妹妹一起除妖。所以回家对着爹娘死缠烂打、哭爹喊娘地磨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勉强同意他跟着“林少侠”出去“见见世面”(虽然他爹娘主要是觉得跟着除妖人比在家里惹祸强点)。
林沐阳看着这个虽然胆小但心地不坏、而且确实可能有点用的富家少爷,又看了看妹妹,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了:“好吧,但你得听话,不准乱跑,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躲起来。”
裴文轩立刻喜笑颜开,连连保证。
在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出发之前,林沐阳忽然想起一事,他独自跑到医馆后院,找到了正安静坐在石凳上发呆的晏晴疏。
“晏小姐。”林沐阳轻声唤道。
晏晴疏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向他。
“之前真是感谢你,”林沐阳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叶师兄在北山的消息,我可能就没机会拜师,也没办法成为除妖人了。”
晏晴疏看了看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地拿起手边的一个旧竹筒,里面装着许多竹签。她轻轻摇晃了几下竹筒,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根竹签。她低头看了看竹签的颜色,然后才抬起头,回答道:
“不必谢我。当初我只是恰好知道。”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刚刚我听你和我姐姐对话。你要出发去除妖了?一路小心。”
林沐阳看着她这番举动,好奇地问道:“话说……你刚刚为什么要摇竹筒了?”
晏晴疏老实回答:“在没有我姐姐允许的情况下,我都是通过摇竹筒来做决定的。 之前那一次告诉你叶寻声的消息,我也是在角落里摇了一遍才决定告诉你的。刚刚恰好摇到了‘能和你说话’的是红色签,而我抽到的也恰好是红色的。”
林沐阳看着她空洞的眼睛和那决定她行为的竹筒,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问道:“嗯,那这竹筒我能借用一下吗?”
晏晴疏似乎愣了一下,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你等我一下。”她又拿起竹筒,认真地摇晃了一遍,然后才说:“可以。”接着她疑惑地问,“话说你要用这竹筒做什么呢?”
林沐阳接过竹筒,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也来抽个签。如果我抽到了红色的签,那你以后就不要再用竹筒来做决定了,你自己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说完,不等晏晴疏反应,他便用力地摇晃起竹筒,然后猛地从里面抽出一根竹签——赫然是红色的!
林沐阳将红签展示给晏晴疏看,脸上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是红色的哟。那你以后要听自己的内心哦。我要走了,再见。”
他转身欲走。
“等等!”晏晴疏忽然叫住了他,她空洞的眼神里似乎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她看着林沐阳,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抽出来的一定是红色的?”
林沐阳回头,狡黠地笑了笑,说道:“凑巧而已。如果不是红色的,那我就再抽几次就好了,抽到自己想要的为止。”
这句话如同一道微弱的闪电,瞬间劈入了晏晴疏混沌迷茫的世界!
抽到自己想要的为止?
……可以这样吗?
……选择权……原来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吗?
她那双总是空洞无神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亮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内心深处破土而出。
林沐阳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前厅,准备和大家汇合出发。
然而,当他走到医馆门口,和叶寻声、林芷瑶、裴文轩以及一脸不爽的凌锋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晏晴疏背着一个简单的小挎包,快步跟了上来。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空洞,而是多了一丝坚定的意味。
她看着林沐阳,清晰地说道:“我也和你一起去。这是我的选择。我和姐姐说过了,不用担心。”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竹筒来决定行为的晏晴疏,而是第一次,遵循了自己的内心。
队伍再次扩大,变得更加奇特。冷面除妖人叶寻声、阳光坚韧的林沐阳、温柔病弱的林芷瑶、胆小却有钱的裴文轩以及刚刚找到一丝自我的晏晴疏。
一行五人,带着各自的目的和故事,踏上了前途未卜的除妖之路。而他们的第一站,将是叶寻声口中的——黑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