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阳站在不远处,看着师兄那从未如此脆弱过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像安慰妹妹那样,轻轻拍拍师兄的肩膀,告诉他“都过去了,没事了”。
然而,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
他了解叶寻声。师兄那极强的自尊和多年来形成的、用冰冷外壳保护自己的方式,此刻恐怕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安慰和触碰。任何的接近,都可能被他视为怜悯或窥探,反而会让他更加封闭。
于是,林沐阳选择了沉默地守护。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沉默的山石,用自己的存在告诉叶寻声——他不是一个人,但也不会打扰他。
叶寻声用手死死地捂着脸,仿佛想要将那不争气的泪水堵回去,想要维持最后一丝破碎的体面。但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阻挡。滚烫的眼泪依旧不断地从他紧捂的指缝中溢出,顺着苍白的手腕滑落,浸湿了他的袖口,也砸落在脚下的尘土里。
他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有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和那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碎。
没有人知道在那幻境中,他究竟又一次经历了怎样的审判和折磨,才能让这个总是将一切情绪深埋的冰山,崩溃至此。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那剧烈的颤抖渐渐平息了。压抑的抽泣声也慢慢消失了。
叶寻声依旧保持着捂脸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
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在方才那场寂静的暴风雨中耗尽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他的眼眶泛红,睫毛依旧挂着未干的水珠,脸颊上泪痕宛然,显得狼狈不堪。然而,这副模样却冲淡了往日那层冰冷的外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至极、疲惫殆尽的脆弱感,如同风雪过后的残枝,在寒意中微微颤抖。
但他那双琉璃灰色的眸子,却不再是最初的空洞呆滞。虽然依旧布满血丝,深处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痛苦,却已经重新凝聚起了一点焦距,恢复了一丝往日的清冷,只是那清冷之下,是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仿佛被彻底冲刷过的沉寂。
他没有回头看林沐阳,只是微微仰起头,望着逐渐放晴的天空,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了出来,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和痛苦都随着这口气排出体外。
做完这个动作,他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背影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垮掉,而是重新挺直了一些,尽管依旧单薄,却找回了一点支撑。
林沐阳知道,最艰难的时刻似乎过去了。他没有立刻上前,依旧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师兄自己整理好情绪,重新戴上那副或许已经出现裂痕、却依旧必要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