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裴文轩记挂着早饭,又想着林沐阳伤势刚愈需要补充体力,便自告奋勇前来叫人。
他知道叶寻声平时起床特别早,这个点按理说应该已经在屋外练功或者静坐了,所以他压根没料到叶寻声居然还在房间里,更没料到会看到那样一幕!
他大大咧咧地推开房门,嘴里还喊着:“林大哥!起来吃早……”
话音戛然而止。
裴文轩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只见炕上,林沐阳和叶寻声竟然……还睡着。这本身就已经足够惊悚了!更惊悚的是两人的姿势——林沐阳面向外侧卧着,而他的一条胳膊,正自然而亲密地搭在叶寻声的腰侧,脑袋甚至无意识地微微靠着叶寻声的肩膀!而一向警觉的叶寻声,竟然也罕见地没有醒来,依旧安静地躺着,只是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着,似乎被打扰了清梦。
这……这这这……
裴文轩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脑补了无数“打扰叶公子清梦/窥见叶公子隐私后被杀人灭口”的一百种死法!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猛地转身,“砰”地一声轻响迅速关上了门!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慢一秒就会血溅当场!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轻快,但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响动和骤然消失的光线,还是吵醒了浅眠的两人。
叶寻声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率先睁开了眼睛。琉璃灰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朦胧,但很快恢复了清明。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腰侧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和温度。
几乎是同时,林沐阳也迷迷糊糊地醒了。他一睁眼,就对上师兄近在咫尺的、没什么表情的脸,然后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了哪里!
“!!!”林沐阳如同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整个人触电般弹开,差点直接从炕上滚下去,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师…师兄!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睡相太差了!”他语无伦次地道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寻声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默默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裴文轩哆哆嗦嗦、刻意提高、试图证明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声音:
“那个……早饭好了!你们……你们快去吃点哦!” “我…我不打扰了!拜拜!”
声音越来越远,显然是说完就立刻溜之大吉了。
林沐阳:“……” 他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屋内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寂静和尴尬之中。林沐阳简直不敢去看叶寻声的表情。
“起来吧。”最终还是叶寻声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沐阳的错觉。他率先下床,开始整理仪容。
林沐阳如蒙大赦,连忙也跟着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全程低着头,不敢与叶寻声有任何视线接触。
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氛围,有些尴尬,有些微妙,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暗流在悄然涌动。而裴文轩,今天大概是打死也不敢再靠近这间屋子半步了。
林沐阳和叶寻声一前一后走出房门,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林沐阳全程眼神飘忽,恨不得把“我很尴尬”四个字写在脸上。
刚出门,就碰见了正准备来找他们的林芷瑶。小姑娘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哥哥,叶师兄,你们起来啦?裴哥哥刚刚不是去叫你们起床了吗?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他慌不择路地跑走了?好像后面有妖怪追他似的?”
林沐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脸颊刚褪下去的热度“噌”地又上来了,眼神疯狂闪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天真无邪的妹妹解释刚才那令人社死的场面以及裴文轩那丰富的脑补和极强的求生欲。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啊…这个…他…他可能是…呃…看到蟑螂了吧?对!蟑螂!”
这个借口拙劣得连林芷瑶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旁的叶寻声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开口了,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很好:
“他可能看到了不太常见的睡眠姿势,受到了惊吓。”
林沐阳猛地扭头看向叶寻声,眼睛瞪得溜圆——师兄!你这是解释还是火上浇油啊?!
叶寻声仿佛没看到林沐阳惊恐的眼神,继续用他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进行“客观”分析,尤其是精准地描述了那个关键细节:
“尤其是看到林沐阳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了我的腰上。”他甚至还比划了一下大致的位置,“这种超越常规安全距离的接触,对于不熟悉他睡姿的人来说,产生误解和恐慌,是符合逻辑的。”
林沐阳听得头皮发麻,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师兄!求你别说了!这种事是能这么详细分析的吗?!
而与此同时,就在不远处的拐角后面,偷偷摸摸想听听情况的裴文轩,把叶寻声这番“冷静客观”的分析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句“手搭在了我的腰上”,如同最终判决,彻底坐实了他早上看到的一切!
裴文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后背冷汗涔涔,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软软地靠在墙上,内心一片灰暗绝望:
“完了……彻底完了……” “叶公子他……他居然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说出来了!” “他肯定记住我了!他肯定觉得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下一个被‘温柔’斩首的肯定就是我了!呜呜呜……我的爹我的娘我的钱我还没花完啊……”
裴文轩越想越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他再也不敢多听一个字,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脏,再次发挥了他卓越的逃生本能,蹑手蹑脚、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决定今天一天都要离叶寻声和林沐阳至少十丈远!
而院子中央,林芷瑶听完叶寻声的解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原来裴哥哥是怕哥哥的睡相啊……”她居然神奇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还同情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
林沐阳:“……” 他此刻的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既感谢妹妹的“单纯”,又对叶寻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耿直解释方式感到深深的无力。
叶寻声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简单的现象分析,神色如常地对林芷瑶说:“去用早饭吧。”然后便率先朝着饭厅走去。
留下林沐阳在原地,迎着清晨的阳光,感受着社会性死亡的余温,以及某个角落里裴文轩无尽的恐惧。
几人来到村民为他们准备早饭的简单棚屋下,却发现晏晴疏并没有动筷,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显然是在等他们一起。
等大家都落座后,林芷瑶才忽然发现:“咦?裴哥哥呢?他怎么没来?”
林沐阳这才想起那个被吓跑的可怜少爷,叹了口气:“可能跑哪儿躲清静去了吧?你们先吃,我去找他。” 他站起身,准备去把那个自己吓自己的家伙揪回来。
然而,他刚起身,旁边的叶寻声也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我和你一起去。”
林沐阳:“……” 师兄,您老人家一起去,怕是只会把他吓得更远啊!但他不敢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
两人于是分头行动,林沐阳往东边的村舍去找,而叶寻声则朝着西边的田地走去。
……
而此刻,我们可怜的裴文轩少爷正瑟瑟发抖地躲在西边田地的一个大草垛后面,把自己缩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却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裴文轩偷偷扒开草垛缝隙往外一看——魂飞魄散!
来的不是林沐阳,正是他此刻最恐惧的叶寻声!
在裴文轩极度恐惧的滤镜下,叶寻声的形象被无限妖魔化了:
· 皮肤苍白(实际上只是天生冷白皮,但此刻在裴文轩眼里那就是毫无血色的、如同妖鬼般的苍白!)
· 身材高大(叶寻声其实身形清瘦颀长,但此刻在裴文轩眼里那简直就是一尊散发着压迫感的冰冷巨人!)
· 眼神冰冷(这点倒是没错,但在裴文轩的脑补里,那眼神已经变成了锁定猎物、思考如何灭口的死亡凝视!)
裴文轩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心里疯狂呐喊:“完了完了完了!他来找我了!他一定是来灭口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没有好下场!”
叶寻声其实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搜寻,目光冷静地扫过田埂、草垛。他走到裴文轩躲藏的那个草垛附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就在裴文轩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叶寻声却并没有立刻把他揪出来,而是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才能不让这个胆小的少爷再次受惊。(然而他的思考表情在裴文轩看来就是在斟酌哪种杀人手法更利落!)
叶寻声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叫名字比较好,于是他朝着草垛的方向,用他那特有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嗓音开口道:“裴……”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
草垛后面的裴文轩听到这冰冷的、仿佛索命符一般的声音,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啪”地一声彻底断裂!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嗷——!”
只听一声短促的、扭曲的惊叫,裴文轩两眼一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竟然直接吓晕了过去!
叶寻声:“……?”
他疑惑地绕到草垛后面,看着地上不省人事、脸色惨白的裴文轩,琉璃灰色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真正的困惑。
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吧?只是叫了个名字?
恰好这时,林沐阳也从东边找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哭笑不得:“师兄……这……你把他怎么了?”
叶寻声抬起头,看向林沐阳,表情是一贯的平静,但眼神里的茫然却十分明显,他十分认真地回答:
“我没怎么他。” “我只是,叫了他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