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有一个是拖着的)沉默地跟在叶寻声身后,在废墟和依旧零星涌来的木偶中穿行。叶寻声一言不发,只是精准而高效地清除着前方的障碍,【流萤】与【断水】再次回归,只是比以往更加迅疾、更加冰冷,带着一股未散的戾气。
唐林天跟在后面,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叶寻声那头原本如墨瀑般、如今却被参差不齐地剪短、显得异常凌乱的长发。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疯狂吐槽:啧……这头发剪得跟狗啃似的,还不如全剃了爽快。看他把那头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现在这模样……怕是真把那怪物恨到骨子里了。
宋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寻声的背影,看着他随风飘动的、不再顺滑的发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加快几步凑到叶寻声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根干净朴素的发绳,怯生生地递过去:
“叶…叶公子,你的头发……”他声音很小,带着关切,“要不像以前一样,先…先扎起来吧?这样…方便行动……”他记得叶寻声以前总是将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一丝不苟。
叶寻声脚步未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斜一下。他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用那沙哑未复的嗓音,冷淡地回绝:
“不必。”
两个字,堵回了宋信所有的好意。
宋信讪讪地收回手,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辛生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了然。叶寻声拒绝整理头发,并非不在意,恰恰是因为太在意。那被强行剪断的头发,此刻就是他耻辱和愤怒的象征。他留着这狼狈的模样,仿佛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此仇未报!
他不需要整洁,不需要体面,他只需要找到那个藏头露尾的【戏偶师】本体,然后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将其彻底撕碎,才能平息那焚心的怒火,才能告慰他被践踏的尊严。
他现在就像一柄出了鞘、却故意留着锈迹和缺口的剑,只为饮仇敌之血而存在。
唐林天自然也看明白了,他撇撇嘴,没再说话,只是更加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他知道,现在这个状态的叶寻声,是一把双刃剑,是指向敌人的利刃,但也可能因为过于偏执而伤及自身。
队伍在一种压抑而决绝的气氛中,朝着【戏偶师】本体可能藏匿的方向,继续前进。叶寻声心中的导航,只剩下一个目标——复仇。
叶寻声走在最前,面色如常,挥剑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清除着沿途的木偶。然而,他的内心却正翻涌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黑暗而暴戾的念头。
他在脑海中构想着无数种折磨【戏偶师】的方法,想要让其尝遍世间极致的痛苦,想要将其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屈辱百倍奉还……可每当他试图将这些想法与他所掌握的剑招对应时,一股无力的烦躁感便油然而生。
【流萤】太快,死亡只在瞬息。
【断水】太决,一刀两断,了无痛苦。
【回澜】是防御与卸力。
【千叠浪】看似绵密,实则也是为了高效终结。
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风平浪静】和【洗尽铅华】,也充满了“净化”与“归于平静”的意味,与“折磨”二字毫不相干。
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一个能让敌人长久地、清晰地感受痛苦的招式。他过去所追求的一切——精准、高效、减少痛苦、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净化”,在此刻,竟成了他复仇之路上的绊脚石!
一种极度的自我厌弃和扭曲的愤怒,在他心底滋生。
为什么他当初要创造出这样的剑法?
为什么他要为那些该死的妖物考虑,让它们死得那么“安详”?
这积压的情绪,在他又一次挥剑将一具木偶无声无息地“净化”成碎片后,终于不受控制地,化作一句低沉而冰冷、却又充满了迷茫与自嘲的质问,从他齿缝间逸出:
“我当初……为什么要为那群家伙着想?”
!!!
这话没头没尾,声音也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了身后三人的心头上!
拖着齐胜哲的唐林天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把齐胜哲扔出去。(内心OS:卧槽?!他刚才说什么?!为‘那群家伙’着想?他是指妖物?!这家伙受的刺激是不是太大了点?!)
宋信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看向叶寻声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陌生。(内心OS:叶…叶公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是不是…是不是被那个怪物影响了?还是说…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就连一向面不改色的辛生,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寻声话语里那不同寻常的、近乎偏执的怨愤。(内心OS:精神创伤的后遗症比预想的更严重。愤怒正在扭曲他的认知。必须尽快找到【戏偶师】本体,否则叶寻声可能会先一步被自己的心魔吞噬。)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寻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他没有解释,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冰冷和压抑。他不再言语,只是更加沉默地、带着一股近乎自毁般的决绝,继续向前开路。
此刻的他,仿佛行走在一条危险的钢丝上,一边是复仇的火焰,一边是自我毁灭的深渊。而他的同伴们,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后面,祈祷能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找到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