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在这座华丽牢笼的前四天,死寂是唯一的基调。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空调的低鸣和手腕链索偶尔的轻响标记着它的流逝。无人造访,门外无声,只有冰箱里充足更换的食物和清水,证明着我的存在并非被遗忘,而是被某种冷静的机制“维持”着。
这种精确的、无情的圈养,比暴戾的囚禁更令人心底发寒。焦灼在寂静中沉淀,成为一种冰冷的重量压在心头。
第四天晚上,生理上的不适最终压倒了一切。我走进卫生间,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没有明显的监控。然后才拧开水龙头。热水冲刷而下,带来短暂的麻痹,但手腕上那圈金属的冰冷触感始终清晰,锚定着现实。
洗完,我用浴巾裹好身体,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我面无表情地拧开门把手。
门外的景象让我愣住。
熙旺。
他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像,沉默地伫立在卫生间门外。无声无息,不知已来了多久。
我的脚步仅在门槛内顿了一秒,便继续迈出。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但脸上未泄露分毫情绪。我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向他,仿佛他的出现并非意外。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我仍在滴水的头发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寂静在弥漫。只有水珠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
然后,他动了。转身,从客厅的柜子里准确地取出了吹风机——他对这里的了解显而易见。他走回来,插上电源,目光无声地示意。
我没有动,也没有拒绝,只是用同样平静无波的眼神回视他。
对峙了片刻。他举着吹风机,没有催促,耐心得反常。
最终,我挪步过去,背对他,在地毯上坐下。无需言语,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我需要信息,而他的行为本身就在传递信息。
温暖的风和机器的嗡鸣响起。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湿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生疏,却又异常谨慎,控制着力道,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触碰。
我们沉默着。一个执行,一个接受。场景温馨,底色却冰冷诡异。
头发半干,他关了吹风机。寂静骤然回归,压得人耳膜发疼。
“睡吧。”他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沉默,“我待一会儿就走。”
待一会儿?
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去路。
我的动作让他停住。
我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尽力让声音平稳,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
“这一切,是什么意思,熙旺?”我问,“这个地方。你的出现。‘待一会儿’。”我的视线扫过手腕的链子,再回到他脸上,“父亲就让这样把我锁住吗?”
熙旺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没有试图挣脱我虚握着的手,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复又抬眼迎上我的目光。他的眼神深处是暗流,复杂得令人难以洞悉,但那层惯有的冰封般的沉默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缝。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然后,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气流声,吐出几个零碎而沉重的词:
“这里......暂时安全。”
“别问。”
“知道细节对你没好处。”
“活下去最重要。”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代码输入我的脑海,迅速被解析。
一个我从没想过的推论逐渐成形,逐而清晰。
这里……可能并非傅隆生的意思。 他之前的回避……难道是为了这个?他将我从明处转移,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藏匿于此?他认为这是……保护?
我拦着他的手缓缓垂下,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冷静,但内心的震荡只有我自己知道。
熙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动作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