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希儿在剧痛中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那抹白就站在她面前，衣袂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顺着布料的褶皱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朵暗色的花。黄发垂在肩头，几缕被风吹得凌乱，露出光洁的额角和一双燃着怒火的眼。
最让她心惊的是对方身后——那截毛茸茸的金色尾巴正微微颤动，尾尖还沾着几片桃花瓣。
是猴族。是……和她一样的存在？
“醒了？”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看来天道的养料，比我想的要结实些。”
叶希儿想开口，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沙砾，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丹田处的剧痛却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裸露在外的手臂，最终落在她身后空荡荡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一条和他相似的尾巴，此刻却只剩下一圈狰狞的疤痕，皮肉外翻着，还在渗着血。
那是她刚才为了阻止金丹虚影破体，硬生生自断的。
“倒是有几分我的性子。”男人忽然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可惜，生错了时候，投错了胎。”
叶希儿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尾巴，又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想问你是谁，想问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天道算计，想问……你认识叶昊天吗？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细碎的呜咽。
男人似乎没耐心等她说话，转身冲暗处摆了摆手。两个穿着玄甲的小猴卫立刻从阴影里走出来，单膝跪地听候吩咐。
“把她送去凡间。”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找个普通人家寄养，断了她的灵力，摘了她的灵骨，让她做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小猴卫愣住了：“圣尊，可她是……”
“执行命令。”男人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尾巴，指尖划过毛茸茸的尾尖，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
叶希儿猛地瞪大了眼睛。
圣尊？
他是……叶昊天？
可残卷里明明说圣尊三百年前就已经陨落，而且眼前的男人有尾巴，而她从古籍里看到的画像上，叶昊天从来都是束着发，身后干干净净，从未有过尾巴。
“你不是……”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不是叶昊天……”
男人闻言，缓缓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照得透亮。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尾巴，又看了看叶希儿，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重要吗？”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额前的碎发，动作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要的是，你不能再留在这里。”
他的指尖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叶希儿却觉得那点凉意顺着皮肤钻进血脉，一路烧到心脏。
“为什么？”她问，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我是你的……”
后面的话被男人用手指按住了嘴唇。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蹭得她唇瓣发麻。
“别问。”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记住，你叫希儿，只是个普通的凡间女孩。忘了这里的一切，忘了叶昊天，忘了……我。”
叶希儿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有痛苦，有不舍，还有一种她读不懂的决绝。她忽然明白了，这个人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的来历，甚至……可能真的是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父亲。
可他为什么要送她走？为什么要让她做凡人？
小猴卫已经上前，拿出捆仙索准备将她束缚。叶希儿挣扎着想要抓住男人的衣角，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圣尊，”一个小猴卫犹豫道，“断灵骨会伤她根基，恐怕……”
“照做。”男人转过身，背对着她，黄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叶希儿被小猴卫架起来的时候，看到男人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尾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藏经阁残卷上那些模糊的血迹。
她被拖向传送阵时，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那个穿白衣服的黄发男人还站在原地，身后的金色尾巴轻轻摆动着，尾尖的桃花瓣被风吹落，飘向她的方向，却在半空中化作了齑粉。
而他始终没有再回头。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时，叶希儿仿佛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话，轻得像风：
“等我……掀了这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