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在天地间回荡。
刹那间，精卫身上的金红神羽、眼底的熟悉泪光、掌心的温暖羁绊，都如泡沫般碎裂开来。粉衣女孩的身影化作点点光屑，连带着海边的鹅卵石、木桶里的石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幻境。
叶昊天僵在原地，怀里空落落的，只剩下海风灌入衣襟的寒意。
天道站在他面前，法则光晕流转，脸上竟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好奇：“你太好玩了，叶昊天。比当年的孙悟空好玩多了。”
“你女儿是假的。”他轻描淡写地说，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什么精卫？上古神鸟哪来的亲生父亲？什么渡劫、记忆，全是骗你的。”
他抬指一点，虚空浮现出西凉女国的景象，子母河水泛着浑浊的绿：“事实是，我只扔了一小坨生命之土在那里，刚好你喝了壶催生的药。你怀的，本就是个普通的女娃。”
“西凉女国不生男孩，要得男娃才需丹药，生女娃本就是天经地义。”天道的声音平铺直叙，“那五万年的冰封，不止是困住你，更是在给你植入破碎的‘叶希儿’记忆——让你信她存在，信她像精卫，信她会回来。”
“我吃的，是真的叶希儿。”
这句话像把淬冰的刀，精准地扎进叶昊天的心脏。
“好玩吧？”天道歪头看他，“精卫忙着填海，哪有空来踹我？根本就没有长得像她的叶希儿，从头到尾，都是你执念里的影子。”
叶昊天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琉璃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却发不出半分力量。幻境破碎的痛，比五万年的冰封更甚。
“你想打我？”天道笑了笑，周身的法则威压骤然散开，压得叶昊天膝盖一软，“除非你能打得过我。”
他绕着叶昊天走了半圈，语气里满是困惑：“你怎么这么好玩？所有的猴子都这么重情重义吗？我不懂。”
“我没当过爹爹，”天道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我不懂这种痛。不懂为什么你明知道可能是假的，还会抱着幻境里的影子不放；不懂为什么宁愿被撕碎，也要护着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
叶昊天缓缓抬起头，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红。他看着天道那张带着困惑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
“是，你不懂。”
他站直身体，尽管浑身的骨头都在响，尽管知道眼前的天道难以撼动，却还是抬起了拳头。
“你没当过爹爹，所以你不懂——”
“就算知道是假的，就算知道打不过你，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挥出这一拳。”
因为那不是影子，不是幻境。
是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希儿。
是他用五万年执念焐热的、连天道都无法抹去的痛。
天道看着他眼底燃烧的火焰，忽然收起了笑意。法则光晕微微波动，他看着叶昊天挥来的拳头，第一次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或许，这只猴子的痛，比他想象中更重。
重到能烧穿幻境，重到能对抗天道，重到让他这个从未当过爹爹的存在，第一次觉得……或许自己真的玩过头了。
可他没躲。
只是看着那只带着无尽悲恸的拳头，在触及法则光晕的前一刻，无力地垂落。
风穿过叶昊天的发梢，带着五万年未散的寒意。他知道，自己或许永远打不过天道。
但有些痛，有些执念，就算是神，也休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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