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那天他隔着门板抛出那句含糊不清的“邀约”后，我和小茂之间那种古怪的、心照不宣的回避状态，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不再是单纯的躲避，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磨人的、暗流涌动的拉锯战。

他依旧不会主动来找我。但我去看伊布（以“关心淋雨后健康状况”为名正言顺的理由）时，他大多都在。有时是在给伊布梳毛，有时是在调整训练器械，有时只是抱着一本书靠在墙边，看似随意地翻看。

每次我进去，他都不会立刻抬头，但总能精准地在我踏入训练场的下一秒，几不可查地调整一下站姿，或者翻书的动作会微微停顿那么一瞬。

然后，就是那种熟悉的、无处不在的视线。

不再是偷偷摸摸，反而带上了一点……理直气壮的审视？只是那审视里，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以至于每次被他的目光捕捉到，我都感觉像是被细小的电流轻轻蜇了一下，从皮肤表层一直麻到心尖。

我会假装专心和伊布玩（伊布似乎也很欢迎我，总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手），或者一本正经地检查它还有没有打喷嚏（早就好了），但全部的感官却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房间另一角的那个身影上。

能听到他偶尔清嗓子的声音，能听到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似乎有些过快的呼吸。

空气里仿佛充满了看不见的、噼啪作响的静电，每一次无声的眼神交汇，都像是一次微小而惊心动魄的碰撞。

【幸运系统：环境暧昧浓度持续超标！目标视线追踪频率上升37%！宿主，您正在被动参与一场‘谁先眨眼谁就输’的幼稚游戏！但效果显著！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99/100！】

九十九点了。

只差最后一点。

这一点却像是最遥远的距离。我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茧里，能清晰地看到对方，感受得到那灼人的温度，却谁都不敢、或者说不愿意，率先戳破那最后的屏障。

都在等。都在试探。都在享受着这份磨人又甜美的煎熬。

直到这天夜里。

我又一次失眠，心里揣着那只快要跳出胸膛的兔子，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溜达到了深夜无人的训练场。

本以为这里会空无一人。

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本该在睡梦中的身影。

小茂。

他这次没有在训练，也没有在演练。只是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在训练场边缘的长凳上。微微低着头，肩膀放松地垮着，看起来有些……罕见的疲惫和安静。

月光透过高窗，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银边。

连总是精神抖擞待在他身边的伊布，此刻也不在。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低头专注地看着。借着月光，我隐约看清了——是那颗红白相间的精灵球。最初的那一颗。曾经装着皮丘，又阴差阳错到了我手里的那一颗。

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精灵球光滑的表面，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某种复杂的留恋。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将自己藏在门口的阴影里。

他看得那样专注，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

我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着他被月光柔化的背影，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卸下所有骄傲和盔甲的侧影，看着他指尖那温柔得几乎令人心碎的动作。

时间缓缓流淌。

忽然，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握着精灵球的手微微收紧。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压下去。

他转过身。

目光精准地、毫无预兆地，穿越半个训练场，笔直地看向我藏身的阴影。

这一次，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慌乱，没有了躲闪，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慢和别扭。

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无比清晰的、翻滚着巨大浪潮的认真和……紧张。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回望着他。

他看着我，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其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他朝着我，慢慢地、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脚步声在寂静的训练场里清晰可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节拍上。

他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沐浴后清新气息的热度，和他那同样不再平稳的呼吸。

月光照亮了他一半的脸颊，那上面染着明显的、无法掩饰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落入了所有的星辰。

他抬起手。

掌心里，静静躺着那颗被他握得温热的红白精灵球。

他低头看了看精灵球，又抬起眼，目光灼灼地、一瞬不瞬地锁着我。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低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清晰和郑重。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力从心口掏出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我的心上。

“听着，”他说，“这颗精灵球，还有里面的宝可梦……”

他顿了一下，像是需要积蓄更多的勇气，耳根红得几乎透明，但眼神没有丝毫退避。

“……从一开始，就应该是你的。”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呼吸骤然停滞。

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像是终于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太久太久的话，整个人都微微松懈下来，却又因为接下来的话而更加紧绷。

他握着精灵球的手微微抬起，递向我。那双总是盛满骄傲和不服输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我的模样，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笨拙的真诚和……期盼。

“所以……”

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极度紧张而产生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完成了最后的告白——

“……你愿意，正式收下它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月光如水。万籁俱寂。

只有他灼热的呼吸，和我彻底失控的心跳声。

轰隆——！！！

【叮！最终目标达成！小茂好感度100/100！攻略完成！恭喜宿主！幸运系统最终任务‘捕获傲娇少年的心’圆满成功！奖励发放：永恒的幸运光环（限定版）！祝您幸福！】

系统的提示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

我的眼里，却只剩下眼前这个人，这颗球，和这句耗尽了他所有勇气的话语。

世界万物，霎时间安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