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8日 13:00分 家
冰冷的电视光映在许杨脸上,新闻播报像钝刀割着空气:
“...昨日22时17分,北山路步行街发生恶性肇事逃逸。19岁学生长生过斑马线时遭超速闯红灯车辆撞击,肇事司机二次碾压后逃逸,致其当场死亡...现场残留酒精检测显示,司机血液酒精浓度远超200mg...”
许杨盯着屏幕,瞳孔微缩。今早那辆从楼下疯狂掠过的黑色轿车,尖锐的刹车声仿佛还在耳膜里嘶鸣...车影,竟诡异地与新闻画面重叠。他下意识想凑近——
手机猝然震响,屏幕亮起:[礼物表情包] 余星礼。
“喂?”
“哎呀,想我没?嗯?” 听筒里传来带笑的低沉嗓音
“不。” 许杨吐出单字,视线还黏在电视的残影上。
“哈?好吧好吧,” 余星礼故作委屈,“亏我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呢。”
“...礼物?” 注意力被拽回一丝。
“当然!猜猜?” 尾音雀跃地上扬。
“...手环?”
“不对~”
“...项链?”
“也不是——” 拖长的调子裹着促狭。
许杨无奈:“还能是...戒指?”
“啧,没默契!” 笑声在那边漾开,“算了,惊喜留到见面。我登机了哦,记得来接我!”
“知道了,快去吧。”
这一挂,就挂了一辈子
噩耗砸来时,许杨正对着灶台上一锅凝固的汤发呆。警局的电话就像是冰锥一样扎进耳膜:“请来认领...空难遇难者遗物...” 每一个字都带着痛,剐蹭着他的神经。头皮炸开刺骨的寒意,血液瞬间冻僵,四肢百骸都在无法控制地战栗。时间,在他指间骤然凝固、板结,再也不会流淌了
他没接住。上天赐予他最珍贵的礼物,碎在了他来不及张开的手上
2023年11月29日 5:30分 警局证物台
焦黑的戒指出现在警局灯光照不到的暗处,等待着许杨的认领,隔壁解剖室中,清洗枪冲洗着小块的颅骨碎片,冲洗声和外面的哀嚎一样凄惨,它的主人,是前天车祸遭二次碾压致死的少年。
冲洗枪连接的水管通向另一边,警局的厕所里,许杨洗了把冷水脸缓解情绪,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良久,三根手指并拢,按压着嘴唇,余星礼生前常亲过的位置
离开厕所时,撞上了一个少年,看着憔悴,脸上也没有情绪,手上拿着尸检报告,顿了一秒,侧过头来和许杨道歉:“抱歉…没注意”
许杨摇摇头,垂眸时看见尸检报告上的名字——“长生”
这是许杨人生中,第二次进火葬场,第一次…是妈妈,第二次…是爱人…
长大后的小兔子,独自回到了那座吞噬温暖的蘑菇城堡。这一次,他没有迷路,也没有哭泣。他沉默地扛起所有冰冷的程序,处理着爱人留在人间的最后轨迹。
他做得很好。
我做的很好…我没有哭…
21:50 浴室
浴室中蒸汽慢着铁锈味,白皙的手搭在浴缸边,无名指根部一圈压痕,摸着像凹下去的。温水混着红色的种子,在浴室的地板上绽放
浴室外,一夜未关的电视机,疲惫的播放着
“失事客机黑匣子现已被找到,公安方面正在全力破解,在此,我们再次,为这次飞机失事的130名乘客,和5位机组人员,表示默哀……” 水声盖过,声音模糊了起来
氤氲的蒸汽向上攀爬,触到冰冷的天花板,凝结,然后飘落——一片虚幻的雪花,轻轻吻上许杨低垂的睫毛。那冰凉湿润的触感...
2023年8月5日
相机的快门声惊飞了岩缝里的鸟雀。余星礼准备偷袭许杨不成,反而摔在松动木隔板上,羽绒服与积雪摩擦,易碎的雪花在他发梢跳跃。“许大摄影师,”他掸着雪挑眉“风景拍完了没,拍完了拍拖吧”
许杨懵逼的啊了一声,右手的运动手环突然播报心率过速。当余星礼变魔术般掏出戒指,日落的余晖穿透那枚铂金戒指,在雪地上投射出一个完整的圆圈。
余星礼突然单膝跪进雪里,戒指举到许杨眼前,铂金圈上还沾着他刚啃过的牙印。“许杨,”他眼睛亮得吓人“在一起吧…” 那人把冰凉的金属环推上他的无名指,体温很快将戒指焐暖。
没有人注意到,冰封下注定在未来会发生的分离,与戒指产生了难以察觉的共振
浴室
位线漫过耳廓时,许杨听见“咔嗒”一声——是易拉罐被打开的幻觉。十七岁的余星礼把冰镇菠萝啤按在他手背上,汽水顺着绷带渗进伤口,刺得他倒吸冷气。“疼才能长记性,”少年笑得嚣张,却低头舔掉他虎口上的酒水渍,“下次打架,记得带上我。”
只是现在啊,不会再有下次了
浴缸里的绷带漂浮着,像极了雪山那夜余星礼解开的围巾。许杨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最后一道意识。
永恒的寂静降临前,他仿佛又听到那人的声音穿透雪崩:“呼吸啊……说好要死我先死的,你他妈敢赖账?”
2023年11月28日
电视新闻里,电视里滚动播放着车祸现场照片,许杨却死死盯住镜头一角——肇事车辆后视镜上挂着的,是一个褪色的拉环,许杨盯着手背结痂的擦伤——早上那辆黑色轿车飞驰而过,后视镜里折射出诡异的彩光,似乎,就是新闻里肇事逃逸的那辆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的电子音。当余星礼说出“要上机了”时,窗外飘过一片冰晶云,泛着和戒指一样的光泽。
浴缸里的水,没过耳廓的刹那,许杨听见易拉罐开启的脆响。是十七岁的余星礼正把冰镇铝罐贴在他受伤的手背上,医用绷带在前面腕上缠出茧印,绷带散开在水中
最后的意识里,混乱的走马灯同水滴,滴在水面上,浴缸中的少年也不再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