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条战场的血腥味还没散尽,伊尹的指尖已被怀里的暖玉烫出红痕。
“军师,汤王在营前立等。” 亲兵的甲胄上还沾着夏军的血,说话时总忍不住瞟伊尹怀里的鼓囊,“那玉…… 真会动?”
伊尹没应声,掀开帐帘时,正撞见商汤对着龟甲皱眉。占卜的巫祝脸都白了,龟甲裂纹像张网,将 “戾气” 二字缠得死死的。“王,夏桀虽死,怨气却凝在这天地间,怕是……”
“怕是什么?” 伊尹将暖玉往案上一放,青铜盘发出嗡鸣,“看看这个。”
玉块在盘中旋转,裂纹里渗的金红光越来越亮,像有团火要烧出来。帐内突然响起个缥缈的声音,不是人言,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此乃天下至宝,得之者,可承天命。”
商汤猛地按住腰间的青铜环,那声音他昨夜也听过,在梦里,一团金光告诉他,今日会有至宝现世,能镇住夏亡的戾气。此刻玉块 “咔嚓” 裂开,滚出个裹着薄膜的孩童,赤金色的眼睛眨了眨,竟伸手去抓商汤的王冠。
“这便是…… 那声音说的至宝?” 巫祝磕了个响头,“王,当供奉于太庙,日日焚香!”
孩童却不依,挣脱商汤的手,跌跌撞撞扑向伊尹,抱着他的袍角不肯放。伊尹指尖触到孩童脚踝的红绳,那声音又响起来:“随智者学,观天下势。”
“看来它愿跟着你。” 商汤解下青铜环,轻轻套在孩童腕上,“便叫器和吧,器物的器,调和的和。往后,你便是商国的镇国之宝。”
环身刚碰到孩童皮肤,就泛起层金光。伊尹忽然想起昨夜那声音的后半句:“每逢王者兴,至宝自显灵。”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孩童,对方正含着他的手指傻笑,锁骨处淡淡的纹路,像片没舒展开的羽毛。
三日后迁都亳城,器和被裹在伊尹的袍子里进了太庙。青铜鼎的烟火呛得他直咳嗽,小手乱挥时,指尖扫过鼎身的云雷纹,那些纹饰竟顺着他的力道流转起来。
“怪哉!” 守庙的老巫惊呼,“这鼎铸了三年,从没人能让纹路动起来!”
伊尹按住器和的手,那缥缈的声音又在心底响起:“宝应天命,不附一人。” 他忽然明白,这孩童不是谁的私产,是天地间的一杆秤,称量着每个王朝的气数。
夜里教器和认字,伊尹指着竹简上的 “王” 字:“这是天下之主。”
器和却指着自己腕间的青铜环,奶声奶气地说:“环…… 响。”
话音刚落,环身突然发烫,映出商汤在朝堂上的身影。伊尹瞳孔一缩 —— 那声音说得没错,至宝果然能观天下。他摸着器和赤金色的头发,轻声道:“记住,你是天下的眼睛,不是谁的棋子。”
孩童似懂非懂,把脸贴在青铜环上。环身的第一缕纹路正慢慢浮现,像条线,一头连着他脚踝的红绳,一头缠向太庙深处的龙气 —— 那是商国的根,也是他往后百年要守护的东西。
窗外的玄鸟掠过月光,伊尹望着孩童熟睡的脸,忽然想起那声音最后留下的话:“凤凰藏形,至宝显灵。待得龙气换,方能见真身。”
他低头笑了笑,替器和掖好被角。管它是凤凰还是至宝,只要能让这天下少些战乱,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