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城墙还在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器和踩着滚烫的砖砾往外走,鞋底与灼热的地面接触发出“嗤嗤”声。背后半展的凤凰翅沾着零星火花,每扇动一下,金红色的羽屑便飘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簌簌”作响。青铜环在掌心发烫,龙纹与凤羽交织的地方泛起微光,隐约映出周军整肃的队列——那些士兵的甲胄上,云雷纹与环身的新纹相呼应。
“站住!”一声厉喝传来,有周兵举戈拦住他,目光死死盯住他身后那对未完全展开的羽翼,“你是商室余孽?”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
器和没有答话,只是缓缓举起青铜环。环身骤然亮起,武王姬发在孟津誓师的画面浮现出来:“今殷王纣乃用其妇人之言,自绝于天……”声音铿锵有力。士兵们的戈纷纷垂下,面露敬意,他们认出了那是军中传唱的《泰誓》,而这环竟能将誓言化作实景。
消息传到中军帐时,姜子牙正对着龟甲皱眉,手指轻抚花白的胡须。老军师抬起头,看着被押进来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凤凰翅上,低声道:“汤王的至宝,果然长成了凤凰的模样。”他的指尖划过器和锁骨处的血痕,语气里多了分探究,“这伤,是妲己的狐火所留?”
器和点了点头,青铜环突然转向帐外,映出姬发与诸侯议事的场景。新王正将商室的宝玉分给各国,声音坚定而平和:“天下不是周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环身的光芒柔和了许多,龙纹的焦痕处竟渗出细密的水纹,像是一滴泪水滑落。
“它认你。”姜子牙对走进来的姬发笑道。武王看着环上流转的光,突然解下腰间的玉璜,动作沉稳而郑重:“汤王曾用青铜环镇商,今日,我以玉璜迎你入周。”玉璜触到环面的刹那,两物同时发出清越的鸣响,“叮——”的声音如同跨越朝代的交接仪式,余音袅袅。
器和被安置在新建的太庙偏殿,与商汤的灵位隔着三排鼎器。夜晚,他总是对着环中映出的朝歌残景发呆,眼神空茫。直到姬发提着灯走进来,灯光摇曳,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暖黄。“汤王若在,也会赞周人治世。”环身突然亮起,映出商汤与姬发并坐论政的虚影,两人的手势竟如出一辙。
“你看,”武王指着虚影,语气温和却笃定,“天下的道理,从来都一样。”
那年秋收,器和跟着姬发去田间。周人推行的“井田制”让土地整齐如块方玉,农人在田里劳作的身影,与环中汤王时代的画面重叠。器和脚踝上的新红绳突然缠住一颗谷穗,“啪”地一声脆响,青铜环的凤羽纹上立刻多了一粒饱满的稻实印记。
“这是在记功呢。”姬发笑着帮他把谷穗系牢,动作细致。远处传来百姓的歌谣,曲调悠扬,唱的是“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歌声中,器和背后的凤凰翅终于完全展开,金红的羽色映得田垄都泛起暖意,风吹过,羽毛发出“哗哗”的轻响。
当姜子牙将《周官》竹简交给器和时,青铜环自动套住竹简,环纹顺着文字流淌,仿佛在批注一般。老军师望着窗外的太庙,声音低沉而深远:“汤王让你守商,武王让你看周,往后,你还要看更多朝代。”
器和摸着环上商与周的印记,赤金色的眼眸里映着往来太庙的周人。他知道,自己遇见的不只是周王朝,而是汤王口中“天下气脉”的新一段,是红绳上即将系上的新故事——而这故事的开头,藏在周人耕作的田垄里,藏在新太庙的烟火中,也藏在青铜环与玉璜相触的那声清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