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寻常的语文自习课，老师抱着一摞打印纸走进来，说要分享隔壁班一篇写得极好的文章。白色的纸张在同学间传阅，我指尖触到纸边时，目光先落在了文末的署名上——是他的名字，那个只在走廊擦肩而过时，我会悄悄放慢脚步的人。
文章里的句子像浸了温风，连描述秋日梧桐都带着细腻的温柔，可我却没太读进去，满脑子都是“原来他是这样想的”。等纸张传到我手里，我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对着那页文字轻轻拍了张照，屏幕里的字迹清晰，带着他独有的、略向右偏的笔锋。
我找出最漂亮的笔记本，对着照片里的字迹开始模仿。横画要写得再舒展些，竖钩要带一点弧度，可无论怎么描，我的字都显得僵硬又笨拙，像学步的小孩，总也抓不住那种自然的灵气。笔尖在纸上反复摩擦，墨水晕开小小的团，我却没停下，好像多写一笔，就能离那个在文字里闪光的他，再近一点点。
“喂，你看完了吗？该传我了。”后桌轻轻戳了戳我的背。
我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纸页看了好久，连指尖都微微发颤。这天晚上，我在宿舍打开手机里的照片，把屏幕亮度调到不打扰其他人睡觉的亮度，然后握着笔，从名字开始一笔一划地模仿。
微弱的光落在纸页上，映出我反复书写的痕迹。一页纸写满了“于霖”，写满了他文中的句子，墨水染黑了我的指尖，连手腕都开始发酸，可我却不想停。好像多写一笔，就能离他更近一点——离那个在文字里温柔的他，离那个在阳光下耀眼的他，离那个我只能远远看着的他。
从那以后，模仿于霖的字迹成了我的秘密。每天晚上，我都会抽出半小时，对着那张照片写字。笔记本渐渐写满了，我又买了新的，封面换了一个又一个，可里面的字迹，始终在朝着他的方向靠近。有时在学校遇见他，我会偷偷多看几眼他手里的作业本，看他写的字，然后在心里默默比对，回家后再调整自己的笔锋。
有一次，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一篇关于“感恩”的小作文。我握着笔，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些写满于霖字迹的笔记本，于是便顺着心意写了下去——字里行间的悸动，连我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作文交上去后，我一直很忐忑，怕老师看出什么，又隐隐有些期待。直到一周后，老师把作文本发下来，我翻开本子，看见老师用红笔写的评语：“情感真挚，细节动人，很棒。”评语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你的字进步很大，有自己的风格了。”
我看着那行评语，忽然愣住了。这些天只顾着模仿于霖的字迹，却忘了，我的字也有自己的模样。就像我一直想着靠近他，却忘了，我也可以成为发光的自己。
放学后，因为许倾和黄晓月被老师叫去有事，我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是于霖。他背着黑色的书包，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慢慢往前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于霖同学，”我站在他身后，声音有些发颤，“打扰了。”
他转过身，看见我时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林皖，有事吗？”
夕阳的余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我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写满模仿字迹的笔记本，递到他面前：“我……我看过你写的范文，很喜欢。这是我模仿你的字迹写的，虽然写得不好，但还是想让你看看。
他接过笔记本，翻开一页，目光落在那些字迹上。我的心跳得飞快，紧张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的鞋尖。
过了一会儿，他合上笔记本，把它递还给我，笑容比刚才更温柔了：“写得很好啊，比我写的认真多了。其实你不用刻意模仿我，你的字有自己的温度，很好看。”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里没有嘲笑，只有真诚的鼓励。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那些模仿字迹的夜晚，那些偷偷靠近的心意，都有了意义。
后来那篇范文的内容我渐渐淡忘了，可那张存进相册的照片，和写满模仿字迹的笔记本，却成了藏在抽屉里的秘密。原来有些靠近不必说出口，一张纸、一支笔，就能悄悄丈量出少女心事里，最柔软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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