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驶离喧嚣的市区,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最终在一栋带着独立小院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夜色中,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房屋简洁的轮廓,院子里似乎很久没人打理,杂草有些肆意生长,但门窗紧闭,透着一股尘封已久的、等待的气息。
这里,就是雷战和安然曾经的家。是他们用共同的积蓄和梦想购置的,准备任务结束后安居的小窝。然而,命运弄人,他们还没来得及在这里真正开始生活,便经历了长达五年的生离死别。
雷战熄了火,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侧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安然。
她的目光正透过车窗,怔怔地望着那栋在夜色中沉默伫立的房子,眼神复杂,有怀念,有陌生,更有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悸动。
雷神“到了。
”雷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伸手,轻轻握住了安然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
安然回过神,转头看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嘴角却有些僵硬:
安然“嗯……到了。
”她反手握住他温暖干燥的大手,仿佛从中汲取力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波澜。五年了,这扇门后,是他们共同拥有却又共同缺席了五年的时光。
雷战深吸一口气,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安然打开车门。他牵着她的手,走到院门前。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推开有些沉重的铁艺院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院子里,果然如预料般荒芜了一些。以前安然亲手种下的几株月季和栀子花,虽然缺乏照料,却顽强地活着,在夜色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石板小径缝隙里长满了青苔。
走到房门前,雷战再次拿出钥匙。这一次,他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手指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才将钥匙插进锁眼,转动。
“咔。”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淡淡灰尘和旧木家具特有的、并不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雷战伸手在门边摸索了一下,“啪”一声轻响,玄关的暖黄色灯光亮了起来,驱散了门口的黑暗,也照亮了门内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
安然站在门口,脚步像是被钉住了。她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眼前的一切。
玄关的鞋柜,还是他们一起挑的原木色。旁边的换鞋凳,上面的软垫有些褪色了,但依旧干净。
视线越过玄关,是客厅。米色的沙发,原木的茶几,电视柜……所有的家具摆设,几乎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示着这里长久无人居住,却也显示着……它们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最让安然心脏骤停的,是正对着玄关的那面墙上——
那幅巨大的、用精致相框装裱起来的婚纱照,依旧端端正正地挂在最醒目的位置。
照片上,年轻的雷战穿着笔挺的军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有些腼腆却幸福洋溢的笑容。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轻挽,依偎在他身边,笑得眉眼弯弯,眼中盛满了星光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那是他们最甜蜜、最充满希望的时刻定格的瞬间。
五年了……这幅照片,竟然还在这里。一尘不染地挂在那里。仿佛时间从未流逝,仿佛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家,一直在等她回来。
泪水瞬间模糊了安然的视线。她捂住嘴,喉咙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以为,在她“牺牲”后,雷战会痛苦地收起所有关于她的痕迹,试图开始新的生活。她从未想过,他会将这一切,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像是在固执地守护着一个永远不会再实现的梦。
雷战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和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雷神“我……我偶尔会回来打扫。”没让它们……落太多灰。”
一句简单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安然心中最柔软也最酸楚的角落。她可以想象,在那些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回到这个充满回忆的空屋,默默地擦拭着灰尘,看着墙上的照片,承受着无边无际的思念和痛苦。
安然“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雷神“傻瓜。”等到了,就什么都值得。”
他拥着她,慢慢走进客厅。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一切都保持着原样,甚至连她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几本军事杂志,都还摆在老地方,只是纸张有些泛黄。
雷神“你看,”你喜欢的那个咖啡机,我还留着,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雷神“你的书桌,你的电脑……我都没动过。有时候……我会坐在那里,好像你还在旁边工作一样。”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安然的心上。这五年,他不是忘记了她,而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将她牢牢地刻在了生命里,刻在了这个他们共同的家里。
安然走到婚纱照前,仰头看着照片中幸福的彼此,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她转过身,泪眼朦胧地看着雷战,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真实而幸福的笑容:
安然“雷战……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任务归来,不再是短暂相聚。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了。
雷战看着她,眼中翻涌着巨大的情感浪潮,他走上前,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深邃如同星空:
雷神“欢迎回家,安然。”
简单的四个字,却承载了五年的等待、痛苦、绝望和最终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
这一夜,这个尘封已久的家,终于重新被温暖和生气填满。灯光一直亮到很晚,两人没有过多收拾,只是相拥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熟悉的一切,轻声诉说着这五年各自的点滴,也规划着未来的生活。那些痛苦的回忆,在这个重新变得完整的空间里,似乎也开始慢慢被治愈和覆盖。
墙上的婚纱照里,年轻的他们依旧幸福地笑着,而照片外,历经劫波的他们,终于跨越了生死,再次紧紧相拥。他们的家,终于等回了它的女主人,而他们的故事,也将在这里,翻开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