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跑回家时,手脚都在发颤。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凉的地板上。张桂源那句“没出息”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混着张母鄙夷的眼神、旁人若有若无的议论,还有心底那点挥之不去的自卑,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
他打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一瓶药。是之前抑郁症加重时医生开的,后来情况好转就停了,没想到会有再拿起它的一天。手指抚过冰凉的瓶盖,他想起安安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张桂源说“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时认真的模样,可那些温暖此刻都被绝望盖了过去。
“我太累了……”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我配不上你们……”
拧开瓶盖的瞬间,门外传来安安的敲门声:“爸爸?你在里面吗?我想吃草莓。”
陈奕恒手一抖,药片撒了几颗在地上。他慌忙把药瓶藏进被子里,哑着嗓子应:“爸爸没事,你先跟杨叔叔玩,等会儿给你洗草莓。”
“爸爸,你哭了吗?”安安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敏锐,“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陈奕恒用力抹了把脸,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爸爸就是有点累,你乖,先出去。”
门外安静了几秒,传来杨博文的声音:“安安,我们先去客厅,让爸爸休息会儿。”
脚步声渐远,陈奕恒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为时已晚——那些被绝望裹挟的念头已经疯长成藤蔓,死死缠住了他的呼吸。
等杨博文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是深夜。安安哭闹着说爸爸一直没出来,他撬开门锁冲进去,只看到陈奕恒倒在床边,脸色苍白得像纸,床头柜上散落着几颗药片。
“陈奕恒!”杨博文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冲过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左奇函打急救电话的声音、安安吓得大哭的声音、窗外呼啸的风声混在一起,像一场混乱的噩梦。
救护车呼啸着驶来时,张桂源刚赶到楼下。他是越想越不安,终究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却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惧的画面——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从楼道里出来,上面躺着的人正是陈奕恒。
“奕恒!”他疯了一样冲过去,被杨博文死死按住。
“你现在去了也没用!”杨博文红着眼眶吼他,“医生说送得及时还有救,你别添乱!”
张桂源的手脚瞬间冰凉,他看着担架被抬上救护车,看着那抹刺眼的白消失在夜色里,突然想起陈奕恒跑开时那个单薄的背影,想起他说“我们分开吧”时眼里的死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是我说错话了……是我逼他的……”他瘫坐在地上,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满脸的泪水和绝望。
抢救室外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张桂源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起陈奕恒第一次在他面前哭的样子,想起他抱着安安时温柔的眼神,想起他努力想融入自己生活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原来那些看似平静的日子里,他一直都在独自承受着那么多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他对着紧闭的抢救室门,一遍遍地低声道歉,可回应他的,只有走廊里冰冷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