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进他的心

张桂源起身收拾碗筷时，手机从口袋滑出来，“啪”地掉在地毯上。屏幕亮着，锁屏壁纸是张双人照——照片里的人笑得眯起眼，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侧脸线条和自己重合得分毫不差，旁边站着的张桂源正偏头看他，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

陈奕恒的呼吸猛地顿住。

他认得照片里的背景，是城郊那片向日葵花田，去年夏天他还跟着张桂源去过。可照片里的人分明是陈奕恒——那个他一直刻意回避、甚至隐隐抵触的名字，那个陈安安真正的父亲。

张桂源弯腰捡手机时，正好对上他骤然变冷的眼神。“怎么了？”他随口问，指尖擦过屏幕上的人影，动作自然得像在触碰珍宝。

陈奕恒忽然觉得喉咙又开始发紧，刚才喝下去的粥好像堵在胸口，闷得发慌。“没什么。”他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你的屏保挺……特别。”

“嗯？”张桂源愣了下，低头看了眼手机，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4年前拍的，觉得挺好。”

“是挺好。”陈奕恒扯了扯嘴角，语气里的酸意连自己都压不住，“毕竟是他。”

张桂源的动作停了。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重新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陈奕恒紧绷的侧脸上：“你在吃醋？”

“我没有。”陈奕恒立刻反驳，声音却虚浮得很。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是陈恒，一个“替代品”而已，有什么资格对张桂源心里的白月光指手画脚？可那照片里的笑太刺眼，张桂源眼里的温柔更刺眼，像根刺扎在他心口，又酸又麻。

“陈恒，”张桂源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你看着我。”

陈奕恒梗着脖子不动，耳尖却悄悄红了。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张桂源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亮，像盛着星光：“你真的以为，那是别人？”

陈奕恒愣住了。

“4年前夏天，你穿着这件衬衫，在花田里追着蝴蝶跑，摔了一跤还嘴硬说没事。”张桂源的指尖滑过他的眉骨，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抓拍的这张，你当时还抢过手机，说拍得太傻要删掉。”

陈奕恒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零碎的画面闪过——向日葵的香气，膝盖擦破的刺痛，还有张桂源无奈又好笑的脸……

“你说什么？”他颤声问，指尖冰凉，“那明明是……”

“是你。”张桂源打断他，眼神认真得让他心慌，“从来都是你。”

陈奕恒猛地别开脸，心脏跳得像要炸开。他不懂，明明陈奕恒已经死了，明明他是陈恒……可为什么张桂源的话，他的记忆碎片，都在拼命告诉他一个荒谬的答案？

枕头被他攥得发皱，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热了。他别别扭扭地嘟囔：“胡说……我才不会做那么傻的事……”

张桂源低低地笑了，笑声震得陈奕恒的耳朵发痒。他没再解释，只是拿起空碗站起身：“我去洗碗，你再躺会儿。”

门被轻轻带上时，陈奕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跳得又急又重，像在期待着什么，又像在害怕着什么。

他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