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卯时初刻，东宫藏书阁外晨雾未散。林昭站在石阶前，指尖摩挲着袖中匕首的冷硬边缘。她记得昨夜冷宫碎镜里那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倒影，也记得昏迷前那句“你欠我一命”的低语。掌心星纹隐隐作痛，仿佛在催促她前行。

门扉吱呀一声从内打开，萧景琰负手而立，玄色衣摆扫过门槛上积落的薄霜。他并未请她入内，只是侧身让出半步空间。林昭略一颔首，抬脚迈过门槛。

阁内光线昏暗，雕花窗棂将晨光切割成细碎斑驳的金线。脚步声在木质楼梯上回响，她数着自己的心跳，第七步时忽然察觉掌心星纹震颤。抬头望去，萧景琰正站在第三层高架下的阴影里，手中羊皮古图随呼吸轻晃。

“上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林昭踩上最后一级台阶，空气中浮动着陈年纸浆与墨香混杂的气息，偶尔传来机关齿轮轻微咬合的声响。她停在他身侧，目光扫过他手中古图——边角磨损处可见十二个朱砂标记，排列成诡异的星轨形状。

“接好。”萧景琰突然松手，羊皮图卷便向她飘来。

林昭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羊皮的瞬间，掌心星纹骤然发烫。朱砂标记化作血色星轨在眼前铺展，幻象一闪而过：祭坛中央跪着模糊身影，十二面铜镜环绕星晷，黑袍人被锁链贯穿，最后定格在他扭曲的笑脸上——无夜。

她眨眨眼，眼前景象回归现实。萧景琰不知何时已绕至她身后，靴尖轻轻挑起她下颌：“你看到什么？和我兄长有关吗？”

林昭垂眸遮掩眼底波动，反问：“当年太子之死，殿下知道多少？”语气平静，却直指要害。

萧景琰收回脚，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十二面铜镜，本是封印星晷仪的镇物。每面镜子都封存着一段记忆，直到封印失败……”他顿了顿，“谢元清篡改了记录，只留下兄长临终前那句话——‘镜子会说谎’。”

林昭从袖中取出冷宫铜镜碎片，放在两人之间的案几上：“殿下觉得，现在我们看到的都是真相吗？”

话音未落，星纹与朱砂标记同时亮起微光。阁内风压骤变，书架间发出低沉嗡鸣。萧景琰瞳孔微缩，右手已按在腰间剑柄上。

“别动。”他低声警告，目光却紧盯着古图，“星晷仪选择你，不是偶然。”

林昭心头一跳。她想起穿越那日，在实验室里触碰青铜残片的瞬间，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语：“星晷之灵说……命运归位。”她终于说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试探。

萧景琰猛地抬头，玄铁护腕上的龙鳞纹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光。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道：“我要查清当年之事，但谢元清也在布局。暂时联手如何？”

“殿下想让我做什么？”林昭不动声色。

“两件事。”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一是查明谢元清的真实目的，二是弄清楚星晷仪为何选中你。”他将虎符推至她面前，“这是调动暗卫的凭证，但别指望我会完全信任你。”

林昭接过虎符，注意到他左手隐有旧伤疤痕，形状竟与冷宫碎镜投影的手势相似。她不动声色地将虎符收入怀中，起身道：“那就各取所需。”

脚步刚踏出一步，忽听身后萧景琰声音骤变：“谁？”

林昭转身的同时已摸向袖中匕首。阁内风压陡增，书架后方石壁发出低沉震动，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尘埃落定后，半块布满裂痕的青铜残片显露出来，镜面映出林昭模糊倒影——却比真人动作慢了半拍，仿佛滞后的记忆片段。

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掌心星纹剧烈跳动。一道陌生低语在耳边响起：“她在看着你。”

萧景琰欲阻止已来不及。残镜倒影中缓缓浮现另一个“林昭”，嘴角勾起诡异微笑，眼中金芒闪烁。两人震惊对视，镜中倒影却已开始扩散金色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未完待续\]林昭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整个藏书阁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空气凝滞得如同陈年墨汁，连齿轮咬合声都戛然而止。她分明看见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却比真实动作快了半拍。

萧景琰的剑鞘重重磕在木案上，震得羊皮古图滑落半截。他左手按着桌沿，玄色袖口下隐约露出半枚焦黑印记，形状与冷宫铜镜背面的手势纹路如出一辙。

"你早就知道谢元清篡改记录。"林昭突然开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但你没说他改动了多少——包括太子临终前那句话，或许也不是真相。"

阁内光线忽明忽暗，雕花窗棂投下的光斑开始逆向流动。萧景琰瞳孔骤缩，靴跟猛地碾碎地面薄霜："你在冷宫看到的镜像……是不是和现在这个一样？"

话音未落，残镜倒影中的"林昭"忽然歪头轻笑。她的衣着款式与现实无异，袖口却沾着几点暗红血渍，正是今晨尚未洗净的实验室试剂痕迹。更诡异的是，她身后隐约浮现出无数青铜镜面，每面都映照着不同场景：有穿着白大褂的林昭在做实验，有裹着斗篷的林昭跪在祭坛前，甚至还有满脸血污的林昭举剑刺向某人。

"这不可能……"林昭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书架。某卷典籍跌落时带起细小尘埃，在凝固的空气中划出诡异弧线。她突然意识到，那些镜像里的自己分明穿着不同时期的衣裳，可掌心星纹的位置始终分毫不差。

萧景琰突然扣住她手腕。体温透过薄纱传来灼热触感，与掌心星纹的跳动频率渐渐同步。"当年封印失败时，"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贴着耳廓，"兄长也说过同样的话——'她在看着我们'。"

残镜轰然炸裂。

无数金色裂纹化作流光四溢的锁链，朝着两人疾射而来。林昭本能地挥匕格挡，金属相击声却带着奇异回响，仿佛敲在空心铜钟之上。萧景琰旋身抽出佩剑，剑刃劈开光链时迸出的火星竟在半空凝成古老篆文：囚、弑、归、启。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着揭晓答案。"他拽着林昭跃下木梯，足尖点在旋转书架上借力。后方传来玻璃碎裂声，某种无形波动扫过后颈，让星纹的疼痛陡然加剧三倍。

落地瞬间，林昭从怀中摸出虎符塞进对方掌心："你说过它能调动暗卫？"话未说完，整座藏书阁开始顺时针旋转。书架间的光影扭曲变形，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密道入口，石阶上布满星晷仪刻痕。

萧景琰反手将虎符扣回她手心："现在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他盯着密道深处闪烁的幽蓝光芒，喉结滚动，"通往谢元清书房的暗道，只有持符者能开启。"

林昭低头看着虎符表面浮现的龙鳞纹路，忽然想起幻象里祭坛中央跪着的身影。那人戴着与萧景琰相似的玄铁护腕，掌心星纹位置却与自己完全重合。

"殿下，"她将虎符收入袖中，抬眼直视对方，"如果我要去的地方不是谢元清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