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的回忆

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阳光像融化的蜂蜜一样从玻璃窗外淌进来。我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叮——"

一杯奶茶轻轻落在手边，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我闻到熟悉的珍珠香气，抬头就看见沈砚站在我旁边，他穿着浅灰色卫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淡青色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滑雪摔伤留下的。

"刚出炉的，别烫着。"他低声说，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我脸一热，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打字，其实一个字都没看清。

他绕到我身后，俯身看我写的内容。

"怎么了，靠这么近？"我小声问道，后颈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们离得太近了，近得连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都能闻到。

"晚上话剧票订好了。"他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安静，"老位置，七点开场。"

我抬起头瞪他："又乱花钱。"

他嘴角微扬："值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余光瞥见左边座位那个女生偷偷掏出手机对着我们拍。我下意识往诗序那边靠了靠，他立刻察觉到了，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目光冷得能把人冻住。女生慌忙收起手机，假装埋头看书。

诗序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去看看资料，有事叫我。"

我点点头，目送他走向后排。他走路时背挺得很直，后颈的碎发被斜阳染成金色。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翻书页和敲键盘的声音，偶尔有人起身去接水，脚步声踩在瓷砖地上格外清晰。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清欢突然拽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她穿了件杏色的连衣裙，头发扎了一个侧麻花辫，急匆匆地把我拽进图书馆西侧的小路。

"你看这个！"她把手机塞到我手里，屏幕上是社交平台的一个匿名账号，正挂着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和沈砚在图书馆里说笑，配文刺眼："某女生靠奶茶攻势拿下校草级学霸？"

我扫了一眼那些评论，眉头皱了皱。有人留言说"长得一般，怕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清者自清。"我把手机还给她，语气尽量平静，"何必理会这些无聊的人。"

"你还装作不在意？"清欢急得跺脚，"这都传开来了！昨天还有人问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接近诗序的？"

我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我没做过的事，不怕别人说。"

"可他们说得越来越难听了！"清欢咬牙切齿，"今天早上我看见有人在校园墙发帖，说你是靠出卖情报才当上学生会的！"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敲在心上。紫藤花的香气飘过来，却让我觉得胸口闷闷的。

"别管他们了。"我说，"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信了。"

清欢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我得回去了，东西还没整理完。"

她叹了口气，拉着我往教学楼方向走："那你小心点，我看诗序最近也不太对劲。"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自己感觉不到吗？"她皱眉，"他最近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好像……有点疏远。"

我想说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阳光依旧明媚，树影斑驳，我却觉得有些阴凉。

教学楼外廊的自动贩卖机前，沈砚正往机器里投币。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腕。易拉罐滚落的闷响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一下。

"妈。"他接起电话，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我抱着书从后面走来，听见他母亲尖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听说你在和一个学习成绩不好的女孩交往？"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逐渐收紧。我能看见他额头冒出细汗，目光落在远处的林荫小道上。那里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树影婆娑，阳光透过叶子洒在地上，像星星一样。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着手机。我能感觉到他的压抑，就像那天他因为保研名额被人质疑时那样。

"我已经跟你们老师谈过了。"他母亲继续说，"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影响自己的前途。"

通话结束了，沈砚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猛地把手里没喝的可乐捏扁。金属变形的刺耳声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易拉罐在他掌心里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我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的书差点掉在地上。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背影看起来很疲惫，肩膀微微耷拉着，和往日那个沉稳自信的沈砚判若两人。

傍晚的时候，我抱着课本走进教室。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在讲台上洒下一片暖光。诗序站在黑板前写满公式，背影修长，粉笔灰簌簌落下。

我记得以前每次我来整理讲台，他都会放下笔过来帮我。可今天他始终低头写着，连头都没抬。我走近时听见他在用公事化语气回答其他同学的问题，语气生硬，完全不像平时对我的样子。

"话剧票……"我轻声问，"还去看吗？"

他顿了一下，继续写着字："退了吧。"

我手一抖，课本差点掉在地上。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下次再说。"

转身离开时撞到绪枫，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晚饭时间，楼梯间的风有些凉。沈砚靠着栏杆站着，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纸角已经皱了。

"你妈是不是又说什么了？"绪枫拦住他，声音里带着怒意，"你也觉得学习成绩很重要？一个成绩有那么重要吗！"

诗序没说话，只是撕碎手中的纸条。碎片随风飘落，其中一角写着"知三当三"的恶意标签。

"有时候……"他望着楼下独自走向食堂的背影，语气复杂，"我宁愿她任性撒娇。"

绪枫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楼梯间回荡着他重重的脚步声，惊醒了栖息在窗台的鸽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