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九月份的天气依旧燥热.
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我来的早里边只有一个人,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很漂亮,性格也很开朗,巧合的是,我们的床位也在一起. 简单打过招呼后就没有了交谈.
我开始收拾东西,她却走了出去,她大概是进班了吧.宿舍里没有开空调,闷热的空气让人不禁有些烦躁,孤独感涌入心头.
“给你的”
我转头去看,原来是她,短暂犹豫后我接过她递来的冰棍.“谢谢”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正当我想找个理由逃离现场的时候,她却主动开始了交谈.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我们的眼睛里.
后来我们成了同桌,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班主任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老教师,一头短发已经完全被白色覆盖,白框眼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一年四季都拿着那个已经掉漆了的保温杯,这也就成为了她的外号
“保温杯来了!”一声喊叫过后,原本吵闹的班里顿时变得寂静
班主任慢悠悠走上讲台,放下杯子,说着她的万能金句“整栋楼就咱班最吵”
对于这些早已见怪不怪,真正让我们在意的是下节体育课
开学以来上体育课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这事我们没少蛐蛐班主任
“下节体育课,都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班里瞬间沸腾,男生们争先恐后的跑下楼,女生则是慢悠悠一边走一边聊天
可天有不测风云,体育课刚上一半,突然下起了大雨,没办法我们只好先回教室
我们一边吐槽一边小跑着往教室去,突然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响我撞来,比疼痛更先传来的是一句略带焦急的道歉声
我抬头看向他,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男生,他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歉意
“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旁边的同桌却已经按耐不住,开始了争论
“这么大人在你前面你都看不见?赶紧去配眼镜吧,小心别走路撞路杆上……”
我反应过来,连忙开始打圆场“没事的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朋友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在意”
我抬眼小心看他,他只是轻轻一笑“没事就好,我急着去实验楼,下次见面请你们喝饮料”说完就打开伞急匆匆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衣角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撑着伞的胳膊微微斜倾,板鞋落在地上溅起小水珠.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想大概是不会再见了.
临近寒假,冷风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拂过笔尖,让人不得不拉紧外套
在班主任的一通洗脑下最终还是同意加入学校广播站,其实本来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但又实在不想听班主任的心灵鸡汤
无可奈何的走进冷风中,双手插进兜里,虽然从上到下裹的严严实实,却还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推开广播站的门,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侧身站在桌子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稿子,许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微微皱着眉头,看到我之后也有些许震惊
“听老师说今天有个新来的广播员,原来是你啊,真是太巧了”
他的眉眼间带着些些笑意,刚刚还阴冷冷的天气突然照进来一缕阳光,不偏不倚恰好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了我的心上
慌忙反应过来,手中竟生出一层薄汗
“是啊太巧了”
此后我们每天都会一起来播音站进行广播,他的声音如雨后春笋般让人欢喜, 我大抵是喜欢他吧,就像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轻轻咬碎,甜甜的也酸酸的
播音室里只有两个人,望着他的侧脸,我庆幸我有很多机会接近他,可走出房间,我又明白他不属于我
虽然每天都会见面,但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他不笑时总是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让我不敢去靠近,又小心的收藏他的微笑
他的名字很好听,写到纸上也很好看
“你喜欢他?”
同桌的一声惊呼把我拉回现实,惊吓之余更多的是慌张失措,一边解释一边拿修正带想要把心事藏起来
“没有啊怎么可能,我就瞎写的”
苍白无力的挣扎在同桌这里简直不起作用,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扶了扶眼镜,俨然一副教导主任训人的姿态
“啧啧啧,你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不过作为你的好闺蜜我肯定会帮你的,我现在就去帮你打听打听,等着吧还没等我说话,就已经跑没影了.这感觉像是一颗被藏在外套口袋里的糖突然被人拿走打开 事实上我并没有对她打探的消息抱有太多期望
这天广播站的老师把我们俩留下,通知我们要担任元旦晚会的主持人,除了每天正常广播外,还要抽取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对稿子
我偷偷看他,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应了句“好”
于是只好故作冷静,可心里的喜悦却藏不住,像是要飞出来
“呦,什么事儿啊乐成这样”
刚坐到座位上,同桌的八卦声就传入了我的耳朵
按耐不住喜悦,将刚才的事讲给她听
“天啊你也是幸福上了”
我佯装生气锤了她一下,她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儿的找我八卦,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猛的敲了一下桌子
手中刚撕开的薯片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掉到了地上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面前的人疯狂摇晃肩膀
“我帮你打听到了知道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吗天啊你也不要太感动,真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努力挣脱出她的魔爪,松手的那一刻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可关于他的消息我总是舍不得忽略
从同桌那里知道,他的人缘很好,学校里大部分男生都认识他,而且学习成绩也不错,总之就是很优秀
好奇怪,他就像是一颗带了引力的星星,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要去触碰
爸爸妈妈今年过年回不去了,你自己做点好吃的,等明年,明年爸爸妈妈一定回去陪你,行了行了我还忙着,先不说了”
放下电话,楼下小妹妹和妈妈的撒娇声传入耳畔
“真好”
平常黑漆漆的小路被烟花闪烁的星光点亮,路两边的居民楼传来阵阵欢笑声,流浪狗也加快了脚步往林子里走,应该也是在赶路回家吧
空气清冷,梅花却迎风绽放,那满树鲜红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之下更显耀眼夺目,空气中隐约飘荡着清幽的花香,令人心神俱醉
恍惚间好像听到后面有人轻唤我的名字
转头却正好对上那人亮晶晶的眼睛,他就站在那里,路灯照亮他的发丝,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白色羽绒服被风吹拂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说要带我去放烟花.
公园的空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燃尽的烟花棒,老板的吆喝声与鞭炮声融为一体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他走的好慢,我的心却跳的好快.
手中那只细细小小的在打火机的照耀下开始冒出小火星
短暂的心理斗争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主动打破僵局
“你也是一个人吗”
语气中竟是沾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想他应该是不想聊这个话题的
“是的,家人都在国外回不来”
一句简单的回应打断了我懊恼的思绪,他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感,可我知道,他一定是难过的,眼角的泪花骗不了人
我想我们是一样的
冷风吹过,像是小刀划过脸颊,可手指却被火光照的有些发烫
我偷偷看向他,那一秒,烟花在空中炸开,他抬眼望去,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好像说了什么,可烟花的声音把我的耳朵捂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手中的仙女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
临分别时我看着满地的烟花残骸,好像它们的余温还在周围回荡
“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
他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应
今天我飞到了天上,离星星好近好近,他就在我眼前,可我又不敢触碰
转眼就是元旦晚会,我和他正在后台抓紧最后的时间对稿子,突然从帘子的缝隙中看向同桌在和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和他解释过后就走到了同桌旁边,拉着她来到了帘子外面
她一边把水递给我一边打趣道
“呦怎么?还不让看啊”
我作势打了一下她的胳膊,连忙辩解
“别瞎说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她却是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切还不让说,行了行了等会儿我在来找你,加油哦”
说完又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就走了
本来我是有些紧张的,收到同桌的鼓励,心态也稳了不少
因为已经彩排过很多次了,所以主持的过程也很顺利,最后一个环节是校长讲话,我们也就回到了后台
只不过他一下场就把稿子交给了我,说他有事,需要我帮忙把稿子送到广播室,我看他确实很着急,就应了下来
我抱着稿子找到同桌后就一起去了广播站
走到门口,手中的一张纸被风吹到了地上,我弯下身子去捡,可以瞬间却被纸张右下角的三个字吸引,显然是一个女生名字,后面还有一个小爱心
偷偷写他的名字被同桌发现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
原来你也有喜欢的人
我站起来,将那张似乎有千斤重的纸递给同桌
“这是他的稿子”
同桌看了看也明白了什么,连忙拉起我的手安慰到
“唉呀不就是个名字嘛,证明不了什么呀,有可能是他看的小说或者电视剧里的人物呢,或者,或者就是他随便写的呢”
这些理由实在过于牵强,恐怕她自己都不信
回去的路上,我只感觉这些时间的所有事情都在脑海里飞翔
比如在他播音时偷偷用手在桌子上描绘他的轮廓
去卫生间路过他的班级时故意放慢脚步向他那里望去
拉着同桌浪费了好几个课间只为了制造楼梯口的偶遇,然后故作惊讶说一句“好巧啊”
对啊,好巧啊,每天都能偶遇
之后的几天时间,那个名字一直在我脑中回中
我也会自己安慰自己,同桌说的不无道理,可却总是说服不了自己
如果不在意又怎么会下意识将她的名字写在纸上
又是一个雨天,我和同桌吃完饭打着伞走在操场上
同桌依旧是滔滔不绝的讲着她所打听到的八卦,其中就包括那个名字
那个女生和他是一个班的,长得很漂亮,成绩也不错,有不少男生喜欢她,但却没有听说她喜欢过谁
正说着,我的目光就被楼梯口的人影所吸引,是他
我连忙拉着同桌躲到墙后面
他倚在楼梯扶手上,旁边是一个女生,笑眯眯的看向他
他把手放进外套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颗糖给了那个女生,动作里的小心翼翼,和泛红的耳尖让我有些恍惚
同桌却是看不下去了,拉着我就要上前去理论,我急忙拦下他,从后面绕道而行
同桌的安慰声在耳边响起,可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或许是太阳太大,照的我眼睛好疼,视线越来越模糊,可是好奇怪,今天明明是雨天
后来我逢人就说我讨厌雨天
雨天总是让人情绪激动
打开那个被我常在书桌抽屉最深处的笔记本 ,从第一页开始翻,里面都是我那无法窥见天日的心思,翻到那天放烟花的日记,只有一句话
“今天我离幸福好近”
这种感觉像是自己一直珍藏的酒舍不得喝,也不想让人知道,想着一定要找一个最高级的酒杯来陪它,可突然有一天发现这壶酒被别人装在最普通的杯子里放在桌上
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只是在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后,将本子扔到了垃圾桶里
“原来星星也有自己的月亮”
毕业的那天,我们来到广播室收拾东西,临走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毕业快乐,还有……祝你们幸福”
他先是愣了两秒,而后反应过来,低下头轻笑了两声
“谢谢,也祝你毕业快乐”
我没有回应,只是转头走了出去,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可我该怎么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我想我的青春结束了
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我用无数个‘巧合’编织靠近你的理由,你却早已为别人计算好了阳光的角度
或许只有成为遗憾才能被铭记
凑巧的对视却因为喜欢成了开心一天的理由
“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放下话筒,平复了一下心情,扶了一下眼镜
“老师,方便问一下你后来还和他有联系吗”
看着讲台下一个个好奇的眼神,我不禁失笑
“事实上,几年前的一次同学聚会上我见到了他,有人问他和那个女生怎么样,他只是笑了笑,说只是少年时的情窦初开 ,他们并没有走到最后”
“老师,再次见到他你是什么感觉”
我下意识攥紧手指,心跳也有些迅速,却又很快调整状态
“再次见到他,没有了当年的惊艳和心动,却依旧心跳漏可以一拍”
“如果有机会你还会选择他吗”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止于唇齿,掩于岁月,也……终于岁月,我喜欢的仅仅是那个穿着校服,站在广播站里看稿子的男孩,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的喜欢却留在了那里”
讲座结束后,我走出教室,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