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我没有见过的药剂。他本想着直接将药剂推注进输液管里的，但他却意外碰到了我微微颤抖的手臂，疼痛感就这么从留置针注射部位一直蔓延到每一根发炎肿胀的血管，我终于疼得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嘶……”
疼。
我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字了。
连续大量输液这么多天，我终于快承受不住了。
七夜下意识地拽紧了我的另一只手。这真实的触感让我安心了不少，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七夜说:“疼也没关系的。”
嗯，疼也没关系的。
李医生的动作一顿，放下了输液管，检查了一下我手臂的血管情况，跟七夜交代一下等会给我做个热敷会好一点。随后他示意我将衣领拉开一点，头发撩到一边，露出后颈。
七夜像是想到了什么，明白李医生的意思，主动站起身，替我解开了病号服的衣扣。
一颗，两颗……我没有动，任凭他那有点冰凉的手指在解开纽扣时无意间触碰到我的锁骨，我在心底默默数着。
他一直小声说着“别怕，别怕……”不知是在和自己还是和我说的。
当后颈部位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我这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
李医生举着注射器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用紧张。
但是看起来七夜好像比我还要紧张，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李医生手里的注射器。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跟我说着话，分散注意力。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里有一种没由来的恐惧。我细思一下，便理解了这份恐惧的来源——来源于七夜小时候在精神病院被强制注射药剂的经历。
七夜提到这是为明天的手术做准备这种药剂是一种禁药，李医生改良加入了安魂成分，药剂直接作用于灵魂，因此在注入的过程中会感受到强烈的刺激。
说到禁药，我想起来在国运海岛时听唐雨生前辈介绍过，每一届守夜人总司令都要服用一种禁药，同样会对灵魂产生作用。林七夜当上总司令四年多了，也只有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种煎熬，相比之下我所承受的恐怕根本算不上什么。
李医生用手按了按我后颈的肌肉，当冰凉的酒精擦过皮肤时，我明显感觉到七夜把我抱得更紧了。我们之间挨得很近，距离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稳定在96分钟每次。
我忍不住再一次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如同安抚一直受惊的小猫。
接着我清晰地感受到一阵刺痛从后颈处传来，李医生已经将针剂刺入我的后颈。随着药剂的注入，撕心裂肺的痛楚疯狂蔓延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只好咬住自己的嘴唇，下意识往七夜身上靠了靠。这一刻，我们仿佛融为了一体。
七夜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担忧，但他很坚定地按住我的肩膀，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动，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我再度咬了咬牙，忍住一动也没动，只是偶尔闷哼几声。
好在这种疼痛刺激应该只是暂时的，等药剂吸收进体内应该不会很难受了。
李医生注射完毕，将针尖拔出，七夜替我用棉球按住后颈的针眼。按的时候他很轻地揉了揉，一边关切地问道:“疼吗？”
“……疼。”看着他的眼神，这一次，我如实回答出了那个字眼。
七夜的动作明显放得更轻了，他说:“没关系的。”
是他亲口告诉过我，疼了，也没有关系的。
强大如「神明」，也可以拥有“喊疼”的权利。
“嗯。”我回应了一声，埋头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李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只在床头柜留下了热敷的用具。七夜将毛巾用热水打湿，小心翼翼地敷在我的手臂上。
“卿鱼。”他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怕吗？”
“什么？”
“明天的手术。”
“有你在……就不怕。”
“那好啊。”他笑了笑，“我会一直陪着你到明天……明天你手术后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哦。”
“好啊。”
“还记得吗？我说过，等你好了，我们去看海。”
“当然记得，不会忘记的。”
“我等你哦。”他用小拇指勾着我的手指，像是在完成什么约定。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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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天花板的顶灯一如既往地惨白且刺眼，无情地打在用药盒压住的几页稿纸上。
这是一个病人未写完的自述，第七夜的故事被埋藏在那些被病痛揉碎的时光里，无人知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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