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初夏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工作室的玻璃窗,发出细密而轻柔的节奏。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來,宛如一幅流动的印象派画作。
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钢琴区域。张真源刚刚结束一段新歌的试唱,眉头微蹙,似乎对某个细节不太满意。
“副歌第二部分进入的时候,气息还是有点不稳。”他摘下耳机,对玻璃另一侧的苏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的嗓音比平日更沙哑了一些。
苏然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透过玻璃静静看了他几秒。她注意到了他眉宇间的倦色,以及下意识轻按喉结的小动作。她保存好工程文件,推开控制室的门走了出去。
“休息一下。”她的声音不容置疑,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蜂蜜柠檬水,温热的蒸汽袅袅升起。“你的嗓子需要的是滋润,不是继续硬撑。”
张真源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温暖的温度从杯壁传来。他喝了一口,甜润的液体舒缓了干涩的喉咙。
“谢谢。”他低声说,语气软化下来。
“雨好像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苏然转头望向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城市夜景,“不如…换个思路?”
她走到钢琴前,在张真源身边坐下。琴凳并不宽敞,两人的肩膀轻轻挨在一起。张真源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却被苏然按住了。
“别动,”她说,声音很轻,“听。”
工作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绵密的雨声,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敲打着不同的物体,奏出天然复杂的节奏。
“像不像一首未经编排的打击乐?”苏然闭上眼睛,微微侧头,专注地聆听着自然的韵律。
张真源也静下心来倾听。确实,雨声拥有着自己独特的旋律和节奏,无序中蕴含着某种奇妙的秩序。
忽然,苏然修长的手指落在了琴键上。她没有弹奏复杂的旋律,只是即兴地按下几个低音和弦,厚重而温润的音符巧妙地融入了雨声的间隙,仿佛本就该是这雨夜的一部分。
张真源有些惊讶地看向她。苏然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眼睛依然闭着,完全沉浸在声音的世界里。
受到感染,张真源的手指也轻轻放在了琴键的高音区。他即兴哼唱出一段没有歌词的旋律,空灵而温柔,如同雨夜的叹息,与苏然的低音和弦交织在一起。
没有乐谱,没有讨论,甚至没有眼神交流。他们只是聆听着雨声,也聆听着对方即兴加入的每一个音符,自然而然地呼应、补充、延伸。钢琴的音色与雨声完美融合,人声的旋律穿梭其间,构成了一首只为此刻、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二重奏。
音乐时而舒缓如细雨绵绵,时而雀跃如雨滴迸溅,完全即兴,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默契。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歌手和制作人,只是两个被同一场雨、同一段旋律打动的灵魂。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在空气中,与渐渐变小的雨声一同隐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余韵中的宁静。台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在墙上投下相依的剪影。
“录下来了吗?”张真源忽然轻声问,似乎有些遗憾。
苏然摇摇头:“没有。有些旋律,记在心里就好。”
她转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很好,”张真源诚实地回答,之前的疲惫感似乎一扫而空,“嗓子舒服多了,这里也…”他指了指心口,“也平静多了。”
苏然笑了:“所以,答案不总是在更多的练习里,有时候,只是需要停下来,听听雨声。”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雨势渐歇的街道。“走吧,时间不早了。我知道附近有家小店,这个点的热汤面很不错。”
张真源有些意外。苏然在工作中是出了名的严格和专注,很少会在工作时段提议中断。
“那新歌…”
“明天再听,会有新的感觉。”苏然拿起外套,语气笃定,“相信我。”
张真源看着她,终于也笑了起来。他关掉台灯,工作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进来微弱的光。
锁门的时候,他忽然轻声说:“谢谢,苏老师。”
苏然挑眉:“谢什么?”
“谢谢…让我听到了雨声。”张真源的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少许的发梢上,语气温和。
苏然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唇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两人并肩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远处,那家小面馆的灯光温暖地亮着,如同这雨夜中一个宁静的港湾。
而那段未被录制的雨夜二重奏,仿佛化作了无声的旋律,悄然流淌在两人之间,比任何精心制作的作品都更加真实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