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七年,暮春。
细雨如丝,将官道笼在一片朦胧之中。许晋菘勒马停驻,玄色锦袍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宽肩之上。他抬手示意身后亲卫止步,剑眉微蹙望向路边树林。
"王爷,似有打斗之声。"副将赵诚低声道。
许晋菘未语,已策马奔向声源。穿过层层雨幕,只见三个蒙面大汉正围着一个瘦弱少年。少年衣衫褴褛,怀中紧抱一个包袱,被逼至树下已无退路。
"住手!"许晋菘一声厉喝,惊得林中飞鸟四散。
山匪见来人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在雨中泛着冷光,心知遇上了贵人,当即作鸟兽散。许晋菘本欲追击,却听身后"咚"的一声——那少年已昏倒在地。
"取伞来。"许晋菘翻身下马,将少年扶起。雨水冲刷下,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唇上咬出的血痕格外刺目。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赵诚递来油纸伞,低声道:"王爷,此人来历不明..."
许晋菘未理会,探手试了试少年额头,触手滚烫。"烧得不轻。"他解下披风裹住少年,"带回府中医治。"
"这..."赵诚面露难色,"王爷此次微服出巡是为查案,若带个陌生人回府..."
"本王行事,还需向你解释?"许晋菘冷眼一扫,赵诚当即噤声。
回府途中,少年在马车里醒转,见自己置身华贵车厢,吓得缩成一团。许晋菘见他惊惶如兔,不由放柔声音:"莫怕,我乃靖王许晋菘。方才见你遇险,故而相救。"
少年闻言,挣扎着要行礼,被许晋菘按住。"你叫什么?为何独自夜行?"
"小人...许乘霖。"少年声音细如蚊蚋,"家母病重,我去城中抓药,不想遇上山匪..."
许晋菘注意到他说话时始终低着头,脖颈处露出一截雪白肌肤,在昏暗车厢中格外醒目。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家住何处?我派人送你回去。"
许乘霖报了个城南的地址,是寻常百姓聚居之地。马车行至一处简陋院落前停下,许晋菘亲自扶他下车,却见他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王爷大恩..."许乘霖刚要行礼,忽地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许晋菘眼疾手快将他揽住,触手之处骨骼硌人,不由皱眉:"病成这样还逞强。"转头吩咐赵诚,"去请府中医官来。"
医官诊脉后,面色古怪地将许晋菘请至外间:"王爷,此子体质特殊,乃是阴阳同体之身..."
许晋菘眸光一沉:"可有性命之忧?"
"暂无大碍,只是先天体弱,需长期调养。"医官斟酌道,"此等体质...民间视为不祥..."
"荒谬。"许晋菘冷声打断,"开方子吧。"
待医官退下,许晋菘回到内室。许乘霖已醒,见他进来,慌忙拉紧衣襟,眼中满是惊惧。许晋菘在床边坐下,刻意保持距离:"不必惊慌,医者已告知于我。在本王府中,无人敢轻慢于你。"
许乘霖眼中泪光闪烁:"王爷不嫌我...肮脏?"
"天生体质,何错之有?"许晋菘从腰间解下一枚羊脂玉佩,"日后若有难处,持此物来王府寻我。"
许乘霖不敢接:"这太贵重..."
许晋菘直接将玉佩塞入他手中:"收着。"起身时,袖口却被轻轻拉住。
"王爷救命之恩,乘霖...无以为报。"少年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
许晋菘看着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心头莫名一软:"好好养病,便是报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