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喜鹊登门,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这一日的唐府,可谓宾客如云,喧阗鼎沸,偌大的府邸几乎要被这泼天的热闹与贵气撑得满溢出来。
天才蒙蒙亮,唐府门前那对汉白玉石狮旁便已车马塞途。各色华贵的马车、软轿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将门前宽阔的坊道堵得水泄不通。骏马喷鼻,鸾铃叮当,车辕上家族徽记各不相同,却无一不彰显着来客非富即贵的身份。
门房并数十名衣着光鲜、手脚麻利的家丁早已迎候在外,唱喏声、贺寿声、彼此寒暄声交织成一片,声浪直冲云霄,连坊墙外的百姓都忍不住驻足翘首,窥探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府内更是流光溢彩,锦绣成堆。所有廊庑皆以大红锦缎装点,檐下新换的琉璃灯盏内烛火通明,即便在白日也流转着喜庆的光彩。庭院中名贵花卉争奇斗艳,特意移来的应季牡丹开得碗口大小,姚黄魏紫,芬芳馥郁。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茶香、百果香以及名贵香料混合的奢华气息。
“聚宝堂”今日彻底洞开,作为主寿堂。堂内正中悬一巨大金漆寿字,下设紫檀雕云蝠纹嵌螺钿的须弥座榻,铺着簇新的大红金钱蟒引枕与坐褥。
唐老爷子今日一身绛紫团花万寿纹杭绸袍子,外罩一件玄色漳绒马褂,头戴同色瓜皮小帽,正中缀着一块硕大的羊脂白玉。他端坐主位,满面红光,惯常精明的眼中今日也盈满了笑意,抚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接受一波接一波的潮水般的祝贺。
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本城的官员,无论品级高低,皆备厚礼亲至,拱手说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各地赶来的富商巨贾,笑容满面,贺词里夹着生意场上的机锋与奉承;甚至还有几位远道而来、颇有仙风道骨之名的文人隐士,献上精心准备的字画古玩,与老爷子谈论风雅。
管家率着仆役穿梭不息,唱报礼单的声音洪亮悠长,几乎不曾间断:
“城南织造李老爷,献赤金寿星一尊,玉如意两对,苏绣屏风一架——”
“漕运总督府刘大人,送东海珊瑚树一株,百年野山参一对——”
“江南茶王赵先生,贺徽宗御题山水画一幅,紫砂名壶一套——”
每一件贺礼报出,都引来周遭一片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惊叹声。礼盒堆积如山,奇珍异宝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眼。
偏厅及廊下早已设下数十桌丰盛的流水席面。山珍海错,水陆杂陈,御厨世家出来的大师傅拿出了看家本领,雕龙刻凤,极尽精巧。
侍女们着统一新衣,手捧金盘玉碗,如穿花蝴蝶般殷勤布菜斟酒。觥筹交错间,笑语喧哗,恭维声、劝酒声、丝竹管弦声融成一片巨大的、欢乐的漩涡。
唐老爷子不时举杯,与重要宾客谈笑风生,目光扫过这满堂的富贵、满座的宾朋,一种功成名就、此生无憾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这场寿宴,早已超越了个人生辰的范畴,它是一场财富与地位的盛大展览,一张庞大关系网的清晰勾勒,更是唐家在这煌煌盛世中赫赫声威的最直观的证明。
就在众人吃到一半的时候,门房通报:“宫门角宫宫主,送珍品九心凝玉兰一株!”
这一通报,之前的热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看着从门外走出来的那个男人。眉峰如刃,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得带起一道孤傲的弧度,薄唇紧抿,唇色偏淡,令他整张脸看起来像是用寒玉精心雕琢而成,找不到丝毫暖意和多余的情绪。
他一身玄色常服,衣料是暗纹流转的顶级墨缎,在烛光下泛着幽微而矜贵的光泽,领口与袖口处以银线密绣着角宫特有的、繁复而凌厉的纹样,一丝不苟。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轻裘大氅,毛锋细腻,却丝毫不显臃肿,只平添了几分居于高位的雍容与寒意。
“恭贺唐老爷六十大寿,晚辈祝您松柏常青,日月长明,永享安康!”
旁边的金复看到这样的主子,更加确定了,他主子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看着装模作样的样子。
唐老爷子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角宫宫主,到是意外。不过他也没多想,江湖的事情扰不到他面前来,听说角宫宫主经常在外面跑,掌管着宫门的经济命脉,估计这次来应该是生意上的事儿吧。
他笑呵呵的走过来,迎接道:“角宫主有礼了,老朽听闻角宫宫主不过逾冠之年,却名正江湖,今日得见,果然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啊!”
“过奖了,晚辈这几日来姑苏谈笔生意,听闻唐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早就想上门拜访呢。这不凑巧,您六十大寿,不请自来,还望见谅!”宫商角圆滑的和唐老爷子聊着天,语气真诚不谄媚,让人心情生欢喜。
唐老爷子也不例外,“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是周围人对鄙人冠称罢了!角宫主远道而来,快请上座!”说着迎着宫尚角来到主桌,中断的宴会继续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