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薄雾尚未被阳光完全驱散，如同柔软的轻纱缠绕在山间。宫远徵领着那蒲花精灵所化的少女，一前一后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周遭是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摆。
少女今日依旧是一身鹅黄，发间却别了几朵不知名的野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晨露。她步履轻盈，仿佛不是走在碎石遍布的山路，而是踩在云端。她对一切都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宫远徵，你看你看！”她忽然蹲下身，指着石缝间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眼睛亮得惊人，“它好漂亮！味道也好闻！”她几乎将整张脸都凑了过去，毫不顾忌地上的湿泥是否会弄脏她的裙衫。
宫远徵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毫不设防的纤细背影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习惯了徵宫里的井然有序和步步危机，这般野性又生机勃勃的场景，于他而言有些陌生，甚至…吵闹。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垂眸看了一眼。
“紫蕨草，性寒，汁液有微毒，触碰后会红肿发痒。”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如同在陈述药典上的条文。
“啊？”少女惊讶地抬起头，非但没被吓退，反而更感兴趣了，“它这么厉害呀？”但她依旧笑嘻嘻的，甚至伸出指尖想要去碰碰那紫色的小花。
“别动。”宫远徵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肌肤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他微凉的指尖，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触感。宫远徵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松开，仿佛被那温度烫到一般。他迅速别开视线，语气硬邦邦地补充：“说了有毒。”
少女却全然没察觉他的异样，只是看了看自己被他握过的手腕，又抬头对他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阻拦只是朋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知道啦！谢谢你呀，宫远徵！你懂的真多！”
她站起身，自然而然地就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看到的蝴蝶、奇怪的石头，还有耳边吹过的风。她自认为他们是“朋友”，分享这些快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宫远徵沉默地走着，听着耳边清脆的声音，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熟悉的药毒之气，而是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的蒲草般的清香，混合着山间湿润的泥土气息。
他偶尔会应一声，大多时候只是听着。他会指出哪些植物有用，哪些危险，而她总是用那种充满惊叹和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学问家。这种全然信赖、毫无保留的靠近，让他那颗习惯于冰冷和算计的心，生出一种古怪的、不知所措的痒意。
她看到一株罕见的药材，生长在陡峭的坡边，立刻兴奋地就要过去。
“我去。”宫远徵拦住她，声音不容置疑。
他利落地跃下小坡，精准地采下那株药草。一回头，却见她不知何时也跟了下来，就蹲在他旁边，双手托着腮，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动作。
“你好厉害呀！”她由衷地赞叹，凑得极近，清澈的眼瞳里清晰地倒映出他有些紧绷的脸。“我们配合得真好！”
阳光终于完全穿透雾气，金灿灿地洒落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几根发丝被染成透明的金色。她笑得毫无心机，仿佛能驱散所有阴影。
宫远徵握着那株药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纯粹的笑脸，那句“谁跟你是我们”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却没能说出口。他只是默默站起身，将药草放入背后的药篓，低声说了一句：
“走了，上面还有。”
声音里，似乎少了些许平日的冷硬，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妥协。他率先转身向上走去，却没有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仿佛笃定那道轻盈的脚步和欢快的气息，一定会如影随形。
山风拂过，吹动她的裙摆和他的衣角，两人的身影一沉稳一灵动，穿梭在渐浓的晨光与药香之中，构成一幅奇异却莫名和谐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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